红肿的一条印,从肩膀斜到腰间,衬着他很白的皮肤,特别明显。
她在意的是陈知遇高天流云,自己身如枯蓬,却没有化腐草为萤火的本事。
水在烧着,苏南在淘洗小白菜。头发扎起来了,露出小巧的耳朵。侧边脖子上,有道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印痕,略靠后,可能她自己都没看到。
池叶转过来看她,“不介意吗?”
然而就是遵守下来了,不想以后,陈震拿这个再去卡苏南。
池叶一笑,“谷信鸿是做痔疮手术的时候,跟我认识的。”
怕她踏进来打滑,他自己赤脚走出去,将她一揽,堵在浴室门口,“你昨天没睡好。”他笑了笑,脸上露出些疲惫的神色,“等我穿个衣服。沙发上袋子里有泡面,你帮我泡上。”
陈知遇刚冲完水,腰上挂着浴巾,“怎么醒了?”
池叶:“不是,我是肛肠科的护士。”
“要不要上点儿药……我去翻翻我的……”
池叶缓缓站起身,看着苏南,“那天在帝都吃饭,我观察过你——不要介意,我从小就喜欢观察人,觉得一些小动作很有意思。术业有专攻,觉得插不上话是很正常的事,我擅长的领域,谷信鸿也插不上嘴。股票、政治、足球……遇到我不喜欢的话题,他们聊天,我就发挥自己的爱好,观察他们聊天……很有意思,听人吹牛也是一种乐趣。”
“别翻了……”陈知遇抓住她的手,“你现在老老实实陪我睡一觉,比什么药都管用。”
陈知遇苦笑,“说出来丢人……”
“……背上还挨了一下,我太爷爷的拐杖抽的。”
腿一抽,醒过来。
吃过饭,谷信鸿把苏南送回公寓。
“没了。”
心疼他一脸倦容还大半夜风尘仆仆赶回来,心疼他连口饭都没时间吃……是真的不担心,不信陈知遇会在这件事情上让他受委屈。
“也不算出事……”谷信鸿嘴里咬着根没点燃的烟,话有点含糊,“挺棘手的,这会儿肯定鸡飞狗跳。老陈走前专门嘱咐我,要是到了晚上他都没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就让我去找你。”
陈知遇避开苏南目光,回卧室套上身家居服,往厨房去。
事已成定局,两家的场面话都说完了,各家把各家孩子领回去,关上门来,继续批斗。
这回,池叶跟着苏南下了车,看见谷信鸿也要拉门过来,“你别来,我们说话不要你听。”
难怪走得急。
不是小孩子了,什么家法不家法的,他要是不照做,陈震六十多的人,能拿他怎么样?
苏南笑一笑,“我还以为陈老师是出了什么事……如果是这件事,我信他。”
但当下没心思,只挂念陈知遇。
到某一处,脚下打滑。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就把手机一放,直接合眼。
“就叫我池叶。”池叶微微一笑。
陈知遇真是臊得慌,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又怕她担心,赶紧抓着她手,想着怎么样也要把这事给混过去,嘴上就有点儿口不择言,冒出些有意轻佻的浑话:“宝贝儿宝贝儿,别,今儿累,来不了……”
“谷信鸿跟你解释了吗?”
“肯定想过的,是吧?”池叶微笑,“谷信鸿后来把家里的工作全部做通了,我进到谷家,没有受过一点不好的眼色。我觉得谷信鸿和陈先生能够成为朋友,两个人在为人处世方面,一定有意气相投的地方。”
一下就听见浴室里有水声,她愣了愣,赶紧去找拖鞋,拖着左脚很快地走过去。
今儿真是,师威扫地。
“真的?你不要骗我。”
高与低,富与贫,都有各自精彩的地方。
“池小姐……”
做了梦,就在满山红叶的槭山上,自己一阶一阶往上爬,眼看着陈知遇近在咫尺,一伸手他就又远了,始终在高处,低头俯视她。
是真的下了狠手抽的。
她手指碰了一下,又飞快缩回去,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疼吗?”
苏南早前想着下回再有聚会的场合,可以试着问一问。
“报,报平安……”
小区进门左手边,有棵移栽过来的树,两层楼高,遮出一点阴影,阴影里立了一条长椅。
夜里,苏南给自己的脚趾换药。
在苏南印象中,她是一个话特别少的人,总是听他们说话,然后浅浅淡淡地笑一声。而谷信鸿跟她是截然相反,豪迈爽朗,天南地北都有兄弟。这样一个糙野汉子,和池叶这样的姑娘是怎么到一起去的,苏南也挺好奇。
心满意足地把人抱进怀里,看她不动了,往她发里深深地嗅了一下。
一会儿,他听见一声抽泣。
敲门,“陈老师。”
苏南手一抖,“你没吃饭?”
谷信鸿接着说:“程宛那儿,出了点儿不好的消息。她身份挺敏感的,这回还是她爹——程叔叔出面,才把这事儿给压下来。程叔叔起疑,又生气她行事毛躁,教训她两句,结果父女俩就吵起来。程爷炮仗一样的性格,一点就炸,直接把形婚离婚的事捅破了……后来肯定就两家父母会谈,具体情况怎么样,我跟你一样,也不清楚,还得等着老陈脱身了自己跟你说。”
苏南骨子里有一股很别扭的倔劲儿,当年自己父母吵架闹离婚,苏静让她劝劝两人,她偏不,脖子一梗就说,烦死你们吵架了,赶紧离。
谷信鸿给苏南报了信,一问,她晚餐还没解决,又一定要请她吃饭。
“嗯。”
条条框框的区别,她不在意。
堂堂崇城大学副教授,老宅太爷爷遗像前,跪了八个小时。
陈知遇一笑,“真要听?跟泼皮打架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