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鸣坐在副驾驶上,他跟周险打完电话以后,神情似乎比之前更为愉快。他松了松衬衫的领带,将窗户开了一线,甚至让司机打开了车载广播。
明白自身境地,她反而冷静下来,也不寻死哭闹,安安静静坐下来吃了早餐,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物,躺进松软暖和的床上。
一时便又是沉默。
三人将许杨安顿回病房,周险逮着时间,出去外面抽了几支烟。抽完回来,许杨已经醒了。方举将许棠的事告诉给他,许杨听后,半晌没说话。
许棠没说话,用绑着的手臂抵着座位靠背,将身体撑了起来。
周险半晌没说话,末了摇了摇头,“视频是许杨冒死拿回来的,不只关系你一个人。”
陈一鸣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低声问:“醒了?”
小伍目光一敛,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许棠双手被捆在身后,扔在后座上。陈一鸣并未将她的嘴封住,许棠也知道在这样寥落无人的盘山公路上,呼救没有半分作用。
当天空露出一点鱼肚白时,车子驶上了过江大桥。许棠身体坐得笔直,看着对岸灰蒙天色中露出的高楼的轮廓——鹿山到了。天越开越亮,到鹿山县城里面时,道旁的早点铺子已三三两两开了门。车子继续往上开,远离了刚刚苏醒的城市中心,驶入一片别墅区域。
直到此刻,许棠终于确定,她被软禁了。
周险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人将早餐送了过来。
周险出了医院门,抬头朝天上看了看。风很大,他忘了穿外套,寒风针刺一般顺着衣服的缝隙往里钻,周险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
方举咬牙,“证据没了可以再搜集,可人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车扔在行驶,开车的人却换成了陈一鸣。
接近之后发现,陈一鸣远远比他略显疏离的外表更为平易近人。他私底下是极为温和耐心的人,即便是最基础的语法问题,解答起来也不厌其烦。
方举怔了一下,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没错!即便郑叔出了事,陈一鸣完全有本事把自己摘出去,万一不行,还能弃卒保帅。所以他绑架嫂子,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他思绪豁然开朗,接着往下说,“我们把这个原因找出来,说不定能想到其他办法!”他站不住了,立即起身往外走,“我回去看视频!”
那年大雪封山,所有的车堵在渡河镇往鹿山县去的路上,他远远便看见了对面车道上的许棠,她头靠着脏兮兮的玻璃,围着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露出侧脸柔和的轮廓。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下来,在往后每个难熬的日子里,总要拿出来看一眼,想着,还有这样一个女孩,一直在等他。
周险伸手将速度调慢了些,问,“我能不能抽支烟?”
“我以前问我姐,是不是喜欢你。她说,在烧到手之前,她还想试试。”许杨顿了顿,闭了闭眼,“险哥,你不是别人口中的那种人。我姐跟着你,她不后悔。我……也很放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险忽然开口,“我有个想法。”
过了许久,方举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抬起头来,看着周险,“险哥,答应陈一鸣吧。我已经害了许小弟,不能再害嫂子了。”
许棠身体极为疲累,思绪却无比清醒。她想着陈一鸣提的两个条件,想着此刻的周险不知道如何焦急担心,顿觉心如刀绞。
周险嗯了一声,将烟灭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和当时班上学生一样,许棠也惊呆了。她前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未接触过这种类型的人,举手投足间便有一种天之骄子的自信尔雅。
许杨点了点头,“有点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三人在极度的疲乏之中,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打开,护士出来通知手术结果。
“险哥,你打算怎么做?”小伍问道。
许杨摇了摇头,这一下摇得他脑袋一阵眩晕,他闭了闭眼,“方哥,我姐不会答应的。”
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周险,方举急道:“什么想法?”
“再等等吧,陈一鸣总不至于现在就撕票。”小伍说道。
到了三楼的一间房中,陈一鸣替许棠松了绑。 许棠揉了揉被捆得发麻的手腕,抬眼看他:“周险不会答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