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崖朝他伸出手,“合约。”
陆青崖在假山的入口处蹲下,背靠着山石,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等他领着言谨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那正好,你帮忙拨个电话报警,”陆青崖像刚才那样,先扒了左手臂锁着的这人的衣服,把他两条胳膊捆住,“……手机我裤子口袋里,你过来拿。”
西南一角满栽着竹子, 绿意森森。
三个作奇装异服装扮,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青年,把一个瘦弱的男生团团围住。男生被搡了一把,趔趄着退后一步。
“我妈特别辛苦……”言谨这样小声地说, “我们学校很贵,她要挣很多钱。我记得前几年她总是睡得特别晚——但是我去问她,她说没有,说我肯定是记错了, 小孩子的五岁以后的记忆才靠得住。还有我外婆……有时候会跟我妈吵架,催她去见什么人,我妈不肯,说她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我妈有时候,会偷偷一个人躲在厕所里面哭……她谁也不会告诉,但是我听见了,”林言谨盯着自己的鞋,“……她肯定很累,也很难过。”
陆青崖接过来,抖着纸张翻了翻,乐了,“你自己拟的?”
甲方指陆青崖,乙方指林言谨,丙方指林媚。
陆青崖起身,往假山下的山洞里走。
男生期期艾艾地望着他,没敢说话。
“……第十四条,甲方以任何言语或者行为致使丙方受到情感伤害,乙方将有权利申请第四方进行干涉——眼镜儿,第四方是谁?”
陆青崖笑说:“又不是武侠小说,招式还有名字。临敌经验多了,使什么招都是随机应变,擒敌的首要准则就是快准狠。”
他也急忙刹住脚步,拐个弯追上去。
后来,他又偷偷观察。每回林媚躲去阳台或者洗手间打完电话,一整天心情都会特别好。毫无疑问,电话那头是陆青崖。
林言谨要说什么,他心里多少有点数,并不觉得意外。
陆青崖掀眼看了看,先没追,把地上这人身上衣服一脱,几下拧成一股绳,先把手捆上了,再抽了裤子上的皮带,把腿也捆上。
陆青崖出示证件向民警说明了一下情况,跟着过去做了一个笔录。
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那边战局已经快结束。
“眼镜儿,当年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妈分开。发生了一些事,有误会,也因为我不懂事。我那时候日子过得太顺了,缺乏责任感,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总之,是我错了。”
陆青崖笑着,继续往下翻,“第八条,生日、情人节、七夕、圣诞等特殊日子,必须保证向丙方赠送礼物,包括但不限于当面赠送、快递寄送、托人转交等形式——这个没问题……”
他垂着头,这次并没有挣开。
号还没拨出去,眼角余光便瞧见那三人之中最魁梧的那个冲了过来,“你他妈是不是准备报警?知道我们豪哥是什么人吗?!”
陆青崖回想,自己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保管是跟着对街的男生瞎混,滚一身泥回家,家里妈妈已经做好了饭,催促他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别被陆良畴看见。日子无忧无虑,带着一种蒙昧混沌的天真。
林言谨情绪亢奋,对陆青崖的“行侠仗义”,有种莫名的与有荣焉。
林言谨是个大度且民主的人,也不催促,等着陆青崖一条一条确认。
“还没好呢。”
林言谨义正辞严:“没得商量。”
林言谨忙不迭点头,顿了一下,又说:“我……我带手机了。”
他大拇指被言谨抓着,在印泥上摁了一下,又在合约上摁了一下。
声音有点模糊,隐隐约约的,有个尖细的男孩儿声音,结结巴巴的,说了什么却听不清楚。
陆青崖目光扫过来,顿了一下,“眼镜儿,你怎么过来了?”
林言谨拉开书包的拉链,掏了掏,掏出一份文件,“你把这个签了。”
陆青崖把笔递回去,“走吧,送你回去,再晚你妈要着急了。”
况且最后派出所的警察小哥哥还表扬了他,说他报警时有条有理,地址说得清清楚楚。
“所以,谁也别干涉,让她怎么高兴怎么来,咱们就配合她,行吗?”
“……第十八条,丙方保留终止恋爱关系的一切权利……”
陆青崖瞅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