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西池抬眼。
丁雨莲扶着她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咕噜噜喝掉大半,“几点了?”
蒋西池把桶搁在石台上,低头摆脑袋,甩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身上的运动t恤湿透,往下滴水。
方萤推开门,吓了一跳,几步跃下台阶。
方萤那张看似狡黠实则几分惊慌的脸,还在他脑海中。
方萤余光里瞥见一道身影,悚然察觉,飞快抬头。
瞧见柜子上的消炎药分毫未少,顿了一下,在床沿坐下,将母亲丁雨莲扶起来,“妈,你怎么没吃药?”
吴应蓉忍不住伸手摸一摸他脑袋,“哎呦,年纪小小,晓得未雨绸缪这个成语。”
清澈碧波里映着天上的流云,那红桶格外的扎眼,顺着水波,晃晃荡荡地,漂到了这岸,撞上了河岸,又往前漂,眼看着就要漂远了。
“嗯。”
半刻,丢了书,起身将纱帘掀开。
松落的石板让她踩得“呱唧”作响,她一气儿跑出去老远,还抽空回头向着男人做了个鬼脸。
男人连连赔笑,“是是,刘姐您说的对……”悉悉索索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张整票递过去,“这钱您拿去换块新的玻璃吧,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再不让方萤出来给你们添乱。”
“今天开学,学校里怎么样?”
“还好。”
男人反射性地一躲,她就趁着这当口,从他腋下一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那男人猛将她胳膊一拽一推,低喝:“赶紧给我道歉!”
方萤垂着眼,“不知道。”
往床上去躺了会儿,没什么睡意,翻身起来,从书包里找出今天刚发的数学课本,到书桌前坐下。
外面静悄悄的,想是外婆已经睡着。
丁雨莲点了一下头。
对面有人。
方萤热得一脑门汗,搓完了手里这件,猛一下抖在水里,淘洗了几下。
擦身而过。
那人坐在栏杆上,两腿悬空,不知道在那儿看了多久。
话音没落,男人一巴掌拍下来,“你还有理了!”便又向胖大妈连声道歉。
方萤在洗衣服,从红桶里捞出件灰色格子衬衫,铺在暗红色的洗衣板上,飞快搓洗起来,身体随着手上的动作一倾一倾。
蒋西池表情一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吴应蓉的手,“外婆,我们吃饭吧。”
方萤把药拿过来,掰出两粒胶囊,“把药吃了再睡。”
回屋,从抽屉里翻出瓶酒精,坐在桌前,翻过脚掌,拿棉花沾着酒精擦了擦脚底的口子。
蒋西池索性推开门东侧后门,走到了廊下。
这笑容一闪即逝,蒋西池愣了愣,在脑海里回想的时候,才发现真不是错觉。
“妈,”方萤推开后门,“怎么了?”
午后两点,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他踩在石板上的脚蜷缩了一下,方萤注意到了,不自觉地低头看去,脚背皮肤极白,能看见里面的静脉。
“谢谢。”
片刻,她身影就消失在曲曲折折的巷子那头了。
上了岸,他拎起台阶上的鞋,一路滴水走了上去,推开门。
蒋西池嘴里咬着半根油条,踩着自行车到了桥头,往推车卖馒头的摊前扫了一眼,慢慢停了车,两脚撑在地上。
阳光透过纱帘照射进来,已滤去了一半的暑气。
一头乱发,睡得跟鸡窝一样。
河水沁凉。
蒋西池翻两页书,鬼使神差地,盯着那纱布帘子,挪不开眼。
刚在对面台子上,赤脚踩中了一枚尖利的石子,扎破了表皮,倒也不深。
“喂。”
旁边摇扇吃瓜的街坊四邻连声附和。
方萤指一指对面,“去年暑假,你来你外公这儿玩儿,坐那儿弹了吉他,是吧?”
方萤忙去厨房,从塑料水壶里倒了杯凉白开,回卧室放在床边柜子上。
方萤穿了件灰色的衬衫,仍是长袖。衬衫明显大了,但下摆在腰上了个结,显得很别致。
风吹着对岸的木香藤轻轻摇动,那身影消失在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