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飞撇撇嘴:“反正我在外面从没得罪过什么人。”
“应酬交际,有时候我也推辞不过。”
她丢下书包,冲进画室。
贺冲笑了笑:“没事。”
周茉脚底发软,在这般疾风骤雨的攻势之下渐渐有点喘不上气来。她被贺冲紧紧地抱着,身体被勒得隐隐作痛,可似乎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够掩盖她所有的不安、疑虑和恐慌。
如果不是贺冲,不是林星河,那就只剩下唯一种可能了。
段永昼心下了然:“男人有时候有一种劣根性,碰到困难不大愿意让旁人知道,尤其是自己亲近的人。”
段永昼打量着她:“如果我说,虽然没有和贺冲见过面,但我能理解贺冲的做法,你会怎么想?”
唐书兰自然听明白她说的是谁了,她脑中“嗡”地一响,气血上涌,恨不得立即把周茉抓过来拷问,可碍于身份和场面,只能笑道:“这是误会,我家这个女儿,或许没什么优点,但贵在大方得体,乖巧懂事。”
“可能你上辈子欠了有钱人的钱,活该这辈子被富家小姐给治得死死的,一个这样,两个还是这样——你还能怎么办,受着呗。”
贺冲低下头,抽了一口烟,重重地吐出来,半响,哑声说谐。
他抬起满是血丝的千涩的双眼,看向林星河。
可能因为下雨,今天酒吧人不多,韩渔也清闲,坐在他旁边的吧台凳上,陪着他喝。
黑暗之中,火星微闪的那处,传来低沉的一声“嗯”。
周茉背上包,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拉开车门,刚准备走,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说好了今天我买单的,怎么还是被你抢了?”
“去吧,早点儿休息。”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让我说实话?”
“工作有关的吗?”
贺一飞知道这事儿是贺冲的忌讳,不能轻易提,但现在厂里这状况有点儿刺|激到他了,不吐不快,就干脆说:“周小姐人挺好的,我知道,不像秦希那样一身大小姐脾气……可是哥,咱们平头小百姓,有时候真的惹不起这些有钱人。他们能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可我们呢?厂子是其次,赚不赚钱也是其次,我只是不想让你像上回那样,命都差点儿折了进去。”
夜色安静,周茉点了点头,额头抵靠在他胸口,听着他那如海浪击石般沉闷有力的心跳。
周莱急忙去扶,一种绝望之感在她蹲下身时,汹涌而来。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唐书兰的视线扫了过来:“什么事?”
周茉更惊讶了,段永昼和她说的这些,她一无所知。时至今日,她仍然以为资冲是个修车的,顶多在他舅舅的服装厂里有些股份。但仔细一想,上回他带她去吃的那家很贵的“陈氏公馆”,结账时连眼都没眨一下,而且平常每次吃饭都是他付的钱,账单都不曾让她看过一眼。
周茉看唐书兰的脸色变了又变,却半天没吭声,一时一头雾水,问:“妈,有什么事吗?”
突然之间面布之上那些板结的色块扭曲变形,在眼前模糊成一片班驳的杂乱的颜色。
好说得罪人,那必然就是最近得罪了孙祁。然而第一个违约事件,安生于图纸泄露之前,因此不大可能是孙祁做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贺冲的酒喝得很急:“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高攀了,我什么也给不了她。”
“我不会去的,他们总不能把我打晕了拖上飞机吧?”
段水昼笑了笑,并不反驳她:“下个月有个艺术家酒会,你想去参加吗?”
“这条路不是我选的!”
“禁足怕是轻的,他们要是把你带到国外任意一个地方藏起来,我到时候去哪儿找你?”
“妈……”
许久,贺冲将她松开,喘了口气,把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拂开,凝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认定的事,没有谁能让我放弃,你也不行。”
“这次过来,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放心,这点小事,不至于把我妈的遗产搬出来。”
“哥……”贺一飞吞吞吐吐的,“我有个思路,不知道对不对啊,会不会,会不会跟周小姐有关?就像五年前你跟那个秦希,她也是富家小姐,也是被秦家的人……”
单纯真是一件好事吗?她突然对此充满了怀疑。
事关重大,贺冲不得不先从孙祁那件事中抽身,去了一趟珞城。
“泡芙?”
贺冲这边确实出事了,而且是不小的事。
“不是约会,你放心。酒会上会有很多新锐的画家出席,或许能对你有所启发——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交个朋友。”
贺冲点了点头:“事已至此,急也没什么用,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再干吧,我去补个觉。”
段永昼也跟着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周茉,轻声道:“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会跟我父母说清楚的,以后不会再有今天这种性质的会面。”
和段永昼摊牌以后,周茉深感两人的相处氛围轻松了许多。周茉心口发堵:“可我以为……”
这话刺得周茉脑中热血一涌,忍不住反问:“交朋友为什么要看这些?茵茵真诚热情,勤奋努力……”
“周六我是不会去的。”
周茉抓着他的衣服前襟:“相信。”
“我周六有事。”
唐书兰的目光之中出现了一丝怜悯:“你八岁的时候,连选一条裙子都要我帮你拿主意”
周茉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