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词下意识将伞降下，遮住自己的脸，然而——

姜词古怪地看他一眼，“你舅妈怎么知道我的？”

姜词从考场回到教室，翻出词典查了几个英语单词，又去学校画室训练了半个小时。等她收拾好东西，校园里只剩寥寥数人。她捡起撑在走廊地上的雨伞，一边默默估算着这次月考的总分，一边朝校门走去。

梁景行高她许多，伞也撑得高，盖住了她手中的那柄。

姜词没说话。

姜词使劲一挣，“关你什么事。”

“你们自己去吧。”姜词别过身，往一旁走去。

“冷不冷？”梁景行将暖气调高一档。

灼烈的太阳光照着她手臂和小腿，一片晃眼的白。

梁景行揉了揉眉心，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回想发传单的那日，到底是什么事惹得姜词下了这样的决定。

梁景行掏了支烟点燃，将车窗打开一线，稀疏的雨丝飘进来，落在他的肩上发上。

高一高二时候，陈觉非就听说过姜词。这人性格孤僻一贯如是，可早两年家底殷厚，蜜罐里泡大的姜词，还愿意做些表面功夫，施些小恩小惠，久而久之，身边也聚了三两个死党。可自她家道中落，这些所谓的死党立即作鸟兽散。

那日之后，陈觉非在学校里遇到姜词，只当是没看到。反倒是张语诺，见两人生了嫌隙，说了不少好话。

姜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拉开车门，梁景行问他，“怎么了？”

姜词已到了嘴边的婉拒，便被自己咽下了。

陈觉非也生气，好端端给她介绍兼职，她不领情不说，反冲他发一通火。这人的不可理喻，简直一以贯之。

姜词低垂着头，立在原地。雨声之外，渐有脚步声缓慢靠近。眼前地上出现了一双腿，锃亮的鞋面沾染了些许雨水。

“还能怎么，”陈觉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

“陈觉非，你知不知道姜词家里的事？”

到了车里，梁景行打开暖风，脱下风衣扔到后座。他里面只穿了件灰色衬衫，打方向盘之前将袖子挽起来一截，露出手腕到小臂处利落的线条。

刘原一拍脑袋，“我差点给忘了，这是前台交过来的，说是一位姓江的小姐……”话音骤停，刘原突然反应过来，应该是“姜”，不是“江。”

姜词一惊，低头看去，他西裤裤腿已经淋了个透。已是十月末，加之连日降雨，气温骤降，这雨水浇上去的滋味，想来不甚美妙。

姜词抬眼，看见张语诺旁边还坐着一个女人，短发，画着淡妆，长相和一个内地演员有几分神似。想来，这人便是陈觉非口中的“舅妈”。

张语诺咬了咬唇，“那……姜姐姐不去，我也不去算了。”

梁景行将玻璃窗也打开，清冷潮湿的风灌进来，潇潇冷雨随之潜入，很快将窗台浸湿。他点燃一支烟，叼在口中，想说什么，最终作罢，“……算了，你今后别去招惹她。”

话音刚落，一辆车呼啸而来。姜词忽觉面前光线一暗，却是梁景行往前一步将她虚虚罩在怀中，将车轮擦过路面掀起的积水完全挡了下来。

后座车窗打开，张语诺喊道：“姜姐姐，赶紧上车吧，这里不能停车的！”

“下午，跟高考作息一样，”陈觉非好奇道，“怎么了？你不会打算来接我吧？”

陈觉非回神，“哦，二十九号和三十号两天，考完放假。”

崇城深秋多雨，天色连日阴沉，乌云堆在远处建筑的顶上，似随时要坠落而下。

姜词缓缓抬眼，他手里的伞没撑开，风衣的面料上也沾了雨水。

她成绩一向不错，但这不错的程度是相对于艺术生而言的。平时月考成绩堪堪达到普通本科的一本线，想要上更好的学校，还差了一段距离。

电话那端静了片刻，“……听说她爸是出车祸死的？”

思前想后，恐怕症结还在陈觉非身上，便打电话给他，让他将那天对姜词所说的话复述一遍。

“三十号，你考完试直接回自己家，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情势细思有些好笑，姜词觉得不自在，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