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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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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却走到了那块石头边上了,他是叫盖屈鲁特坐在这一块石上来让他画那张速写图的。这一个地方他是无论如何总记得的,因为那丛有生硬的树枝的老紫丁香花太仔细地在说明这一个地点。他现在是很精确地知道了他是从哪一个方向来的,与盖默尔斯呵护村是应该在什么地方的,于是他就急急沿山谷而走回,遵守着昨天他和盖屈鲁特走过的那条路线走去。在那里他也认出了那个有那层阴郁的雾霭遮着的山坡的曲处,他与村里的头几家房子之间,只有那丛赤杨树林之隔了。现在他到那地方了————他硬是穿了过去————可是他又陷在那个昨夜在那里迷陷得很久的低湿的沼泽之中了。

完全没有了办法,对他自己的理性知觉都怀抱了疑念,他总想勉强地走渡过去,可是那种污浊的沼水最后又逼得他不得不再去寻出一块干燥的地来走着,在燥地上他现在只能向前往后地在那里回环踱走。那个村子是完全不见了。

像这样不得要领的努力大约总持续了好几个钟头了罢,最后他的困倦的四肢也不听他的吩咐了。他纵想再是这样的瞎寻过去也是不可能的了,起码也得先休息一下。这种不得要领的寻觅究竟有什么用处呢?等他到下一个村子里的时候,大约总很容易找一个领路的人来带他到盖默尔斯呵护村来的罢,那时候大约路总不会再弄错了。

感到了将死的困倦,他就在一株树下投坐了下去————他的那套出客穿的好衣服竟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但是现在他哪里还有顾及这些的工夫呢?他拿起画箧,从画箧里又拿出了那张盖屈鲁特的速写像来,心里充满着酸痛,他的眼睛只钉住在那小姑娘的可爱的、真太可爱的脸上,这一位小姑娘现在竟牢牢地实在是太坚牢地把他的魂灵全部都夺了去了,他发现到这一层的时候,自己也骇了一跳。

忽而他听见背后的树叶儿响了————一只狗却开始叫了起来,等他突然地站跳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一位老猎夫离他不远站在那里,很好奇似的、又很不懂似的在看他,衣服穿得很好,可是样子又似很狼狈。

“多谢上帝!”亚诺儿特对于在这里遇到了这一个人,真喜欢得不可言喻,一边将那张画纸很迅速地放回画箧,一边他就叫着道:“猎夫先生,你到这里来真像是我所招请了来的一样,因为我相信我是迷失了路了。”

“嗯,”那老人说,“假如你在这丛林里过了一夜————而从这里到那边的啼儿须戴脱(dillstedt)的很好的旅馆,只有半里路不到呢————的话,那我也相信你是迷失了路了。只有天老爷知道,看你那样子是什么样子呀!你仿佛是头脚颠倒地从荆棘刺丛和沼泽泥里通过了来的!”

“在这儿树林之中你老先生总是通通认得很熟悉的罢?”在比什么都要紧想先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亚诺儿特这样地问他。

“我想大约总可以这样说的。”老猎夫一面点火烧旺他的烟斗,一面笑着说。

“最近的一个村子是叫什么名字?”

“啼儿须戴脱————那儿过去就是。你若上了那面的那个小小的高墩,那你就很容易看到它横在你的脚下的。”

“那么从此地到盖默尔斯呵护村有多远呢?”

“到什么地方?”老猎夫吃了一惊,将烟斗从嘴里拿开了问他。

“到盖默尔斯呵护村。”

“上帝请保佑着我!”那老人举起一副惊骇的眼色向周围看了看说,“这里的树林我是知道得很详细的,可是那个天诛地灭的村子究竟在地底下有几千尺深,那只有上帝知道————并且————那与我们也丝毫没有一点关系的。”

“那个天诛地灭的村子?”亚诺儿特惊异着问。

“盖默尔斯呵护村罢,”那猎夫说,“自然正在那沼泽的地方,现在是正长着那些赤杨老柳的那地方,总约莫在几百年前罢,听见人说,是有过那个村子的,不过后来它是陷下去了————谁也不晓得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是陷到哪里去了;但是传落来是这样说的,说它每一百年在一个一定的日子里要升起来在天光里露现一次的————可是基督教徒大约总没有一个人愿意遇到这事情的罢。可是天呀,在丛林里的一夜居停,你似乎过得不很好的样子。你的脸色竟苍白得同乳浆似的。来罢————这儿到我的瓶里来喝它一口,或者对你是有益的————来罢,好好喝它一口!”

“谢谢!”

“得,得,这只可以算得半口还不到————再使劲喝,好好儿的三大口地喝它一口————不错————这才是真货,那么现在你好赶快去了,上那边的旅馆去向温暖的床上息息去罢。”

“到啼儿须戴脱去么?”

“当然————再近的地方哪儿还有呢?”

“那么盖默尔斯呵护村呢?”

“请你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罢,在我们立在这儿的这一个地方。让死者也安息不要去惊动他们的好,尤其是那些连安息也不能保持而老要出其不意地显现在我们中间的死者。”

“可是昨天那村子还是在此地的哩,”亚诺儿特对自己的理性也几乎失了信任似的叫着说,“我是往那村子里去过来着,我还吃、喝、跳舞过的哩。”

那猎夫平静地把那青年的身体面状从上至下地看了一遍,然后他笑着说:

“但是那是叫作另外一个名字的罢,是不是?————大约你是直从啼儿须戴脱来的罢,那儿昨晚上是有跳舞的,而那旅馆主人在现在造的那种强烈的啤酒,并不是每个人都喝得下,禁得起的。”

亚诺儿特在回答之先,就把他的画箧开了,把那张他从墓地里看出去画的画拿了出来代作回话。

“你认得这一个村子么?”

“不,不认得,”猎夫摇着头说,“像这样低平的塔,是在这儿附近的全部地方所找不出来的。”

“这就是盖默尔斯呵护村呀!”亚诺儿特叫着说,“那么这近边的农妇所穿的衣服,有像这图上的少女所穿的样子的么?”

“哼,没有的!你画在纸上的,那又是一个多么奇怪的葬仪行列呀!”

亚诺儿特并不回答他,他只把那张画又收回到画箧里去了,然而一种奇怪的伤痛的感情却穿透了他的全身。

“你到啼儿须戴脱去的路是不会走错的,”那猎夫善意地说,因为他现在有一种隐隐的疑惑起来了,疑心这个青年的头脑或者是有点不正常的,“假若你愿意的话,那我可以陪你一段,陪你到那个我们可以看见它横在脚下的地方;那倒与我的去路相差也不算很远的。”

“很感谢你,”亚诺儿特辞谢他说,“那边过去我自己可以寻得着的。那么只有每一百年间那个村子会浮现到高头来的罢?”

“大家是这样在说的,”猎夫说,“但是那究竟是真是假又哪一个知道呢。”

亚诺儿特把他的背囊又背起了。

“请上帝保佑着你!”他向猎夫伸出手去握着手对他说。

“谢谢,”那猎夫回答他说,“你现在上什么地方去呢?”

“上啼儿须戴脱去。”

“那就不错了————那边你走过山坡马上就可以走上那条宽广的大道上去的。”

亚诺儿特旋转了身,慢慢地遵了他的路线前进。直等走到了山坡之上,从那里看出来,是可以看得见山谷全部的地方的时候,他又停住了脚,回转来看了一会儿。

“再见罢,盖屈鲁特!”他轻轻地念着说,等他走过了山岭,要从那边下去的时候,他的眼里却急涌出粗而且亮的大泪来了。

原作者friedrich gerstaecker(1816 ——1872)

是一位汉堡(hamburg)的唱歌剧的人的儿子。他从小就跟了他父亲在东跑西走,所以受的教育也不是整整团团的。1837年他父亲死后,因为不想在故国过那种刻板的生活,就渡往了新世界的美国。可是美国也不是黄金铺地的地方,所以这一位移民,当几个资金用了之后,就不得不转来转去地去做火夫、水手、农场帮佣者、商品叫卖人等苦事情。1843年回了德国,他将自己所经历的种种冒险日录写了出来,名streif und jagdzuege,渐渐得了一点文学上的成功。1849年到1852年中,他作了一次环游世界的快举。1860年再赴南美,1862年陪了一位公爵去埃及亚媲雪泥亚等处旅行,1867年至1868年又去南北亚美利加洲。嗣后就在故乡住下,从事于著作,一直到1872年的5月31日,死在勃郎须伐衣希(braunschweig)。享年五十六岁有奇。

他的著作共有五十余册,都系描写外国风土景物及冒险奇谈之类的,在这一点上,与德国的他的一位同时代者charles sealsfeld(1793——l864)有相似之处。

他于许多旅行记、殖民地小说之外,更著有短篇小说集heimliche und unheimliche ges hichten(1862年)两卷,《盖默尔斯呵护村》(germelshausen)就是这集里的顶好的一篇。他谈陷没的旧村及鬼怪的俨具人性,和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很像。不过这也是德国当时的一种风气,同样的题材,w mueller,heine,uhland诸人的作品里也可以看到。

译者所根据的,是美国印行的heaths modern language serie’s的一册,因为近来在教几位朋友的德文初步,用的是这一本课本,所以就把它口译了出来,好供几位朋友的对照。任口译的中间匆匆将原稿写下,想来总不免有许多错误,这是极希望大家赐以指教的。

一九二八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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