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戴裕彬知晓,自家首长绝非是眷念这些许功劳的寻常官僚,自家首长心中有大志向,注定是要经历大场面,见证波澜壮阔的伟大人物,又怎么可能长久困顿德江呢。
“少贫!”
更难得的是,两年多下来,他和薛老三朝夕相对,俨然已将眼前的年轻首长,代入成了如师如父的角色,陡闻别离在即,他心中真是怅然到了极点。
换句话说,也许正因为德江进入了首长的预设轨道,首长才可以放心离去!
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的确,一个牛肉锅子,少说也得一元多,一个挑夫辛劳一天也不过挣下两三元,方才场间的加菜,也不过是几分,一毛的加酒加肉,便是慷慨些的也不过二两猪头肉。
是的,薛老三有太多的理由高兴了。
是的,戴裕彬有万般不舍!
如今已进八月,薛老三主政德江的一系列大动作,终于在他一往无前的推行下,得到了全面的贯彻落实。
薛老三点点头,戴裕彬大喜道,“首长,那是真得恭喜了,对了,您要离开的消息,这会儿,还没人知道呢,我去找谢市长汇报汇报,无论如何要搞一个比送周书记更盛大的欢送会!”
对戴裕彬这个人,薛老三是极看好的,年轻人有思想有文化,谦恭守礼,除了热衷功名,对金钱倒是没多大的兴趣,关键是头脑灵活,肯学习。
费钱不多,礼绝不重,但心意却是十足。
满脑子浮现的都是,这不短的两年多时间,自己和首长在德江的一幕幕惊心动魄,回首往事,就好似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是以,场间喊出加菜时,他便也喊了句“一个牛肉锅子”。
“首长,跟您这么时间了,要是连您爱在哪儿呆,我都不清楚的话,我还配跟在您身边么?”
可这会儿,薛向忽然再度提到了他工作安排的事儿,似乎那传言要成真事儿了。
蜀香王的蒸蒸日上,为薛老三抵御了几乎全部的压力。
毕竟,德江领导班子绝大多数都是本地地头蛇,有着最广泛的下延力量基础。
因为他清楚,共和国乡村的事儿,单靠棒子根本就打不开,正如他当初处理云锦一带的械斗一般,说到底,农村只要解决了吃饭的事儿,什么问题也都解决了。
不成想,他这一声喊出,场面立时安静了不少,都朝他望了望,待看见他那得体的打扮,众人这才回过头去,隐隐约约听见“也有体面人上这儿”的小话。
如今,德江的旅游业发达,因着山高陡峭,游客随身行李不堪负重,则就有了这个行当的诞生。
戴裕彬的眼睛亮了,“那个党校!”说着朝天上指了指。
而这嘈杂的热闹,似乎比方才的“评书”还要吸引薛老三的注意力,听着听着,薛老三简直快忘掉眼前翻沸的锅炉,脸上浮起满意的微笑来。
起初,对这个消息,戴裕彬是嗤之以鼻的,德江的局面才料理清楚,正是自家首长大展拳脚的时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调走,无稽之谈嘛。
老王正是先前那评书的中年汉子,大裤衩,白背心,身子精瘦,倚在门边的座位边上还倒着一根磨得流滑的扁担,这种装束在场间很是平常,一眼便可看出是在守在山脚下的挑夫,也就是棒棒。
戴裕彬愣住了,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当从薛向口中得到确认,戴裕彬还是难以接受,一时间,嘴巴发苦,喉咙发干,怔怔许久,无以言表。
的确,眼下的德江就像快速行驶的列车,轰轰隆隆,日新月异,正是收获成果的时节,首长自家栽的果树,自然得维系到它开花结果,这个理由似乎很充分。
有他们的帮助,绝对要比薛老三单靠行政力量推动,来得迅捷和消减积怨。
英雄自有奋武之地!
总之,影城这个偌大的劳务基地,便是薛老三解决各方麻烦的法宝,什么麻烦都可以归而化之,最后,皆归在云锦影城这个巨大的框里。
念头已定,戴裕彬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说道,“对了,首长,这回上面又是要调您去哪儿灭火,肯定不是在蜀中打转,您的履历我研究过,可以说是最神奇的一份履历,从田间地头到京大讲堂,穷乡僻壤到繁华明珠,几迁几任,皆是神来之笔,真不知道组织部门是怎么考虑您的,许是特殊人才特殊对待吧。”
薛老三笑骂道,“去哪儿,还未定了,这回只说是去党校学习,具体下一步到哪里,我这边还没消息,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回德江了!”
让戴裕彬失望的是,薛老三终究没参加这个传说级别的欢送会,当天晚上,他在家约了一桌酒,次日一早,便悄悄离开了德江。
薛老三这大手笔,自然就有些夺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