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殊不知，首长没说让你留下，你就得自觉离开。

提起碧玉般的茶壶，对准两只琥珀色的小盏，一按茶壶龙头，一条水龙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隔着米余，便精准地投进了一只小盏内。

胡耀华优美的分茶功夫，自又赢得顾明俊赞不绝口。

“市长，棘手啊，都说德江是个火坑，我还不信，抢着跳了进来，不成想，屁股还没落稳，就被烫了一下啊！”

如法炮制，另一只茶杯，也被注满。

不说别的，光是胡耀华分完茶后，自行离去，便见功夫。

“得得得，黄市长，黄大市长，您就别跟我绕弯子呢！”

他也确实是着急了，本来，说好的，他下德江来，是干常务副市长的，结果常委落实了，副市长落实了，独独常务俩字儿没了踪影。

而离开的方式，也有讲究。

其二，市长办公室，是市政府大楼中，最受瞩目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处在焦点位置，你不关门还好，这一关门，简直告诉了人家，你在里面密谋什么，此乃自暴目标。

黄思文办公室内，一个圆脸青年，身着列宁装，头梳偏分头，一只手背在身后，对着四五个正在办公室搜检的市府后勤处是的工作人员，大省叱责。

来的正是和黄思文一并下到德江的顾明俊。

而这位圆脸青年，正是德江市政府办公室新任的综合一科科长，胡耀华。

说来话就长了！

最佳方式，其实就是开着门，如胡耀华这般，自己在走廊上不远不近地晃着，既起到了帮首长望风的作用，来了行人，也可事先和来人周旋，帮着首长腾出转圜的时间。

譬如，前专员孔凡高倒了，其大秘、前德江行署秘书长宋昆，纪委虽没查出问题，却硬生生被周道虔一道调令，打发去了老干局，担任了副局长，彻底边缘化了。

而这胡耀华的来头，却是不一般，单看他如今的官职市政府办公室综合一科科长，就能发现问题。

虽说，按常委会上的排名，他顾某人压着谢明高，按照官场逻辑，这个常务副市长非他莫属。

胡耀华乱发一通神威，也并非无有半点作用，刘洪尽管憋了一肚子气，却也实在不敢怠慢，组织人力，物力，花了最短的时间，将黄市长的办公室按要求布置到位了。

原来，这刘洪正是前德江行署常务副专员袁闲云的对口副秘书长。

这点，光看如今德江市政府的组成便知道了，除了谢明高，陆振宇，薛向，三位老牌行署干部留用外，其余的市长，尽数外调而来。

二人没在胡耀华身上纠缠许久，很快话题就转到了方才结束的会上了。

黄思文笑着对正在茶桌边上，冒着沏茶的胡耀华夸赞了一句。

顾明俊此前也在蜀中省委工作，担任省委督查室常务副主任，黄思文身在省委，和顾明俊自然相熟。

“这边的书架，拆了拆了，换成紫木的，那个沙发换了换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弄布的，换个皮的，还有这灯管，壁画，都换了，总之，这屋子，除了领袖像、党旗外，都给我换了……”

终于，顾明俊冷了脸。

叱罢，又冲身边不远处的方脸中年道，“刘秘书长，恕我直言，市府办应该整顿了，这都是什么效率，非得等领导要用办公室时，才知道清理么？”

寻常领导到新地方上任，多半力求低调，等自己摸清了局面，积蓄了实力，才会做自己所想，哪有黄思文这般无所顾忌。

喝一口茶，顾明俊捧着茶杯幽幽说道。

顾明俊能由正处级的省委督查室副主任，升迁而来，背后自然有大人物，使了不小神通。

而刘洪清楚，市委让他暂时主持，是因为他这位暂时主持的副秘书长，是最没可能转正的，极度方便给后来人让路。

极善逢迎，巴结，肚里却是稻草满腹，为人不耻，独独黄思文被此人拍得舒服，这次下德江，旁人没带，专挑了此人，作了自己大秘。

方脸中年眉眼陡凝，脸色骤冷，俄顷，又做出笑脸，“耀华同志，是我的疏忽，回头我当面向黄市长检讨！”

也正是因为宋昆遭贬，才有了他刘副秘书长的暂时主持工作。

顾明俊可不会打退堂鼓，就像他说的，他这个位子是抢来的。

“来都来了，说这个有何用，你明俊同志，百折不挠，还怕这个？再说呢，你若真打退堂鼓，也好办，跟上边打个报告，一准儿能回去？”

脸上含笑，方脸中年心头已然骂起了圆脸青年的亲娘老子。

远远地，黄思文便冲来人笑开了。

说来，这圆脸中年正是德江市政府第一副秘书长刘洪，暂时主持德江市政府办公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