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薛向都尽收眼底,他也知道多年的兄弟之情,不是一次拌嘴,就能生分的,但他还是讨厌这种内讧。当然,其实薛向也知道是自己发神经了,想得多了。本来嘛,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此念一起,心结尽去,薛向大手一挥,“行啦,都别他娘的在老子面前眼了,麻雷子你还穿你的狗皮,红军、援朝,你俩要还舍不得那身蛤蟆皮,仍旧披你的蛤蟆皮便是!”
雷小天和李红军也是暗自叫苦,均觉方才的无名邪火儿发得太他妈没道理,以前什么过份的玩笑没开过,今次老兄弟重逢,怎么反而搂不住火了呢。
说话的是雷小天,这小子现在虽然仍然在东城区天桥派出所,但已经是所里的副指导员了,算是正股级干部,再跨一步,就进入仕途了。
小家伙挤进薛向怀里,这才注意到亭子里围了一圈板凳,桌子却倒在外边的雪地里。
可薛向却知道是有大事儿了,因为这二位这回回来,恐怕就回不去了。
朱世军最是乖觉,冲雷小天、李红军一使眼色,二人便会意。
我军军规虽然规定军人之间必须敬礼,也规定了下级给上级敬礼,上级须得回礼,可实际上当双方职务、军衔,差距极大,而又非正式场合下,几乎没有首长会还礼的。要不然首长一天啥也别干了,就光还礼了。
李红军上前一步箍住了雷小天的脖子。
一边的朱世军吧唧着嘴巴,挤眉动眼地打趣着二人,将刚聚集起来的悲戚,冲了个一干二净!
果然,小家伙钻进场中,碰碰这个,摸摸那个,又找这个要礼物,问那个给她带什么回来了,一会儿就把场面扇呼得热了!
薛向一脚踹完,却不言语,一屁股在自己椅子上坐了,冷冷盯着雷小天、李红军,盯得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四年军旅,军号嘹亮,万千战友,弹雨枪林,流过汉水,撒过热泪,飙过鲜血,失过如骨肉般的战友兄弟,当真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满场正尴尬之际,亭外忽然出来道清脆的人声,“好哇,小李姐姐果然没骗我,你真背着人家吃饭啦,咦,康哥哥,刘哥哥……哇哇,二姐,三哥,快来哦,康哥哥他们回来喽……”
小家伙一出现,场中众人齐齐松了口气,知道这难熬的时刻,终于过去了。
“转业安置在哪儿?”薛向干脆单刀直入。
“我怎么瞎咧咧了,到派出所扛枪,不是好事儿嘛!”
果然是薛安远到了!
“咦,饭桌怎么跑到外面去啦?”
小家伙此言一出,亭中诸人齐齐一震,尤其是康桐等几个当兵的各自赶紧奔下亭子,掏了把雪,赶紧擦了擦脸,方才追着薛向,奔了过去。
雷小天伸手便将他推了开来,“死一边儿去,谁他娘的再好心要你,谁孙子!老子可不愿在沾包儿,你以为作吕洞宾蛮好玩儿么?”
因为这二位,李红军是班长,刘援朝是排副,都不是高级军官,按军队的规矩,下级军官、战士,伤残的,一律得退役、转业。
“那我刚才滑冰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大风呢?”
薛向自然知道自家伯父敬的是这几位的南征战士身份,敬的是这几位为祖国曾经做出过的牺牲!
小家伙嘴巴里呼喊着,双腿迈得飞快,奔了过来。
康桐、刘援朝、李红军、孙前进四人齐齐立正,刷刷打着敬礼,齐声喊:“首长好!”
这会儿,这俩小子故作豪迈,心里头指不定如何苦涩呢。
所以薛安远回礼时,四人才会激动,这可是中央军委委员的回礼啊,不是谁一辈子都能碰上的。
李红军、刘援朝同时惊声叫出,未几,眼眶已然滚出泪来。
果然,刘援朝的红脸立时垮了,李红军两颊的肌肉颤了颤,强道:“转业安置办还没去呢,安排哪儿是哪儿,咱爷们儿也不挑!”
薛向尴尬极了,揉揉她的小脑袋,道:“刚才风大,把桌子给吹出去了!”
这会儿,刘援朝的手套脱了,敬礼的右手果然只剩了四指;李红军的墨镜也摘了,左眼用黑色胶皮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