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华喧闹的寿西郡,在短短几日功夫的时间已是走的差不多了。
城外敌军的攻城号角声不绝于耳,攻城的投石车砸在城墙上的巨石,时常让地面震动,几日功夫那些原本想着留下的人害怕了,又偷偷跑了不少。
钱志行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全然是顾着先把城中百姓劝退,眼见着情势愈发紧张,最后才护着自己妻儿离开寿西郡。
“阿茹,你先去表姨家住些日子。”钱志行始终放心不下寿西郡,护着妻儿走出了寿西郡封地外不远,他就对着自己妻儿道:“我已经让人给表姨一家去信,送了些东西和银钱打点。”
“你尽快过去便是,我这些兄弟会护送你。”钱志行伸手摸了摸郭雪茹的脸颊,眼中带着几分挣扎说道:“宗延将军对我有大恩。”
“我不能留大将军一人孤守城门。”钱志行深吸一口气,满目怜爱的看着郭雪茹,声调哑然说道:“等我来接你。”
钱志行说着便要转身,郭雪茹一把扯住了钱志行的衣袖道:“钱志行!你就这么丢下我了?”
钱志行低垂着头,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回身紧紧抱住了郭雪茹道:“若我回不来,你……再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郭雪茹听着这话再难忍住,在他怀中失声痛哭道:“你说过要护我一生一世,男儿岂可失信!”
“钱志行你要来接我,一定要来。”郭雪茹太了解自己丈夫了,她知道今日她定是劝不住他,只哽咽说道:“我等你,若你回不来……我也不活了!”
“别说胡话,阿茹。”钱志行伸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道:“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为了孩子。”
钱志行放开她,回头看了眼寿西郡的方向,最后急切的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再不犹豫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直奔寿西郡内回去了。
郭雪茹站在原地,看着钱志行那纵马远去的身影,只觉得心口处像是被狠狠拉扯,泪水模糊了眼前,望着钱志行远去的身影呼吸都像是如同刀割一般。
寿西郡外,北军难得的停歇了攻势。
宗延宏景有了片刻喘息,在这短短几天之中,他似又多增添了些许白发。
这会儿端坐在军帐之中,不厌其烦的吩咐下达军令,加固城防,调派兵马。
“伤兵太多了,损耗太大了,军械箭矢都告罄了。”王铭眼底满是血色,人人脸上都是疲态,那脸颊上沾染的尘土都未能来得及擦拭一二。
“伤势轻的继续轮换。”宗延宏景声调沙哑,抿唇说道:“没有箭矢就将城中可寻的树木,树枝削成木箭。”
“晚上的时候出城去拾取散落的箭矢……”
宗延宏景有条不紊的安排军事,务必做到没有丝毫疏漏之处,而后继续说道:“援军可有消息?”
王铭摇了摇头,当下这才过去几天,便是援军要来这会儿也还是在路上,宗延宏景也知道自己着急了,但是他这会儿心中很是不安,北军连日攻城,却在今日突然停歇。
恐怕……
“报——!”
“报——!”
那刺耳的嘶吼声,在这一刻传来,像是带着难以言说的噩耗传来。
“报!大将军!敌军……敌军袭城了!”
“大将军!后门受困,敌军援军已至!”
我军的援兵尚未等来,敌军的援军却是已经到了。
宗延宏景心中最后那点儿希望破灭,他早前料想的事情果然成真了,鲁国兵马当真绕去了寿西郡后方,直接与北军呈前后夹击之势包围了寿西郡,此来之意竟是一句破城入关!
宗延宏景只觉得心口涌上了几分涩意,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军报,在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所做的防御,在北军和鲁军联合攻城之下根本撑不住多久。
烽火狼烟自寿西郡内四下燃起,升至上空与那残阳重合。
荒野道路之上,宗延黎望着那一点点沉落地平线的残阳,心中的急切难以言喻,那仅仅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发白。
“驾——!”她纵马在前,身后是众多跟随的将士们日以继夜的疾行奔跑。
“原地休整!”风灌入喉咙里让人喉间刺痛,宗延黎压下心口处不住冒出来的急切,转头关注身后兵马,在每一次的疾行之后都会停留休整,然后继续前行。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所有人都能看出宗延黎的急切,以至于所有兵卒几乎要燃尽自己的体能,不眠不休的跟随着宗延黎的步伐前行。
无数次的动员喊话,催促着他们快些,再快些,家国危难,去晚了便是国破家亡!
想想自己的家人,想想自己的妻儿,想想他们多年未曾回去的家……
快些,再快些——
“已进入大乾境内,马上就到平南营了。”裴良等人脸上尽是风霜,随着宗延黎这等行军便是人不要休息,马也得休息。
“将军吃点东西。”裴良送上了干粮和水囊。
宗延黎沉默的接过塞入口中,一下一下嚼着咽下,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吃在嘴里的是什么东西。
裴良等人看着这一幕谁也不敢多话,各个都在沉默嚼着干粮,珍惜这片刻休息的时间,等到休整结束继续前行,直奔平南营而去。
终于在有行军了一天一夜,得见了那自寿西郡方向高升的狼烟,远远望去宗延黎心口提起,眼尾似染上了猩红之色,扬起马鞭纵马朝着寿西郡所在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