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等待这一天好几个月了。今天早上8点30分，从走出电梯那一刻他就感觉到，就是今天了。当昨天晚上他的朋友提前告诉他今天要跟他谈话的公司乔副总经理对他说“早上好，赵森林”时，他正好与乔副总对了一下眼神。乔副总在电梯内，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正犹豫不决。一对上眼神，赵森林发现他的眼中闪出了一丝不忍与关切之情，但乔副总最终什么话也没说，相反却立即一个转身将目光转向了别人，这时赵森林就可以断定今天这次偶遇会加快乔副总的决心。

他肯定，绝对不会超过今天，甚至超不过午餐前，乔副总就会找他，告诉他这个“坏”消息。乔副总就是这样的上司，别看平时对待下属很温和，而一旦有了决心就绝不含糊。

从电梯一直到办公桌前，赵森林都心中紧张地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保持冷静，一丝慌乱都不能露出来。他的目标就在眼前，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他就能拿到丰厚的“赔偿”与众人的“同情”走人。但是，他也清楚，任务并不容易完成。

他环顾四周，确认门外没有其他人，然后小心地从办公桌里拿出昨天中午吃烤鱼外卖时所附赠的那盒火柴，他左手藏在办公桌下，慢慢捻着那盒火柴，一根根撅断然后再揉粹，直到手中的火柴完全湿透。接下来，他将火柴团握在手心，用力挤压，将手中的汗水融入纸板中。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火柴纸板团放在两手间，用双手用力挤。火柴纸板发出了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

这时小时游戏的回忆突然袭上心头。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初衷，这让他的指甲深深掐入已经团成一团的火柴里。

“一会儿，乔副总找我的时候，我要表现得顺其自然一点、优雅但却要让人觉得在强装镇静地接受公司的解雇决定……

嗯……我要让从乔副总觉得我明明心理很委屈，但仍然强装坚强……

我要平静地接受公司解雇我的决定，但又要让他觉得我强撑着，只是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而已……

对了，我要在这个过程中，要让公司每一个遇见到我的人，都会觉得我很委屈……

至于我自己的真实想法，就算我现在讲出来，又会有谁相信呢！除非他也病得不轻。”

“赵森林？”

正当赵森林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办公间的门给推开了，乔副总亲自推开了门，但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看上去有点不太自在。

“你能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吗？”

“好的，乔总。”赵森林走出自己那间狭小的办公室，跟在乔副总身后来到了走廊上，这里的气氛明显和办公室不同，宽敞明亮的走廊上只有几个人来来往往，但他却总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感到一阵寒意，心中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这时乔副总突然加快了脚步，似乎这也是他感到不安的地方。赵森林跟在乔副总身后继续往前走，走廊另侧是一扇巨大的玻璃门，透过门外的景色，可以看到繁忙的街道和高楼大厦。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侧各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正在专心地工作，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与乔副总。看到那些年轻的同事们，他们在工作中似乎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赵森林不觉怀念自己刚进公司的几年也是这么的专注和敬业。于是他心里稍稍安静了下来，继续跟着他走。

“保持尊严的同时要给人一点可怜的感觉！”赵森林在路上不断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这段路很短，短到赵森林根本没办法完全按自己的想法表演出来，就已经到了乔副总那间铺着大理石地板、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要比赵森林的那间小办公间大上一倍都不止，而且正临街，阳光明亮，有时候赵森林想，如果自己每天在这间屋子里工作，至少心情可能会更好一些。而不像自己那间才四平方米的小办公间，不仅没有临街的窗户，甚至大白天如果停了电，就跟地下室没啥区别。

随着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就他们两人单独在办公室里了。

乔副总的办公室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办公间那种楼下传来的街道噪音、汽车的鸣笛声、人们的喧闹声。这些噪音都被办公室厚重的玻璃吸收了很大一部分。整个环境相对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乔副总走过地板时鞋子的嘎吱声、他往扶手椅上坐下时椅子发出的吱吱声。

“赵森林，你也坐下。”在乔副总面前摆着两个椅子，而在侧面则是一个可以坐四个人的沙发，毫无疑问赵森林坐在了乔副总的对面。

乔副总说：”抽烟吗？”虽然现在整个社会都在禁烟，但显然不限在单人的办公室里。

“不，谢谢。”赵森林坐下来，两手紧张、拘束着平放在两边膝盖上。

此时，房间里的气氛非常安静。乔总和他两个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彼此之间相隔一米左右的距离。但他们的呼吸声都很轻微，几乎听不到。这种安静顿时让乔副总感到一丝不安，仿佛在提醒他时间的紧迫性。

乔副总看着面前的文件，眉头微微皱起。

与此同时，赵森林安坐在乔副总对面，注视着他的表情。他静静地等待着乔副总的决定。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沉闷，让人感到压抑。

最终乔副总啪地一声合上香烟盒，把它扔在了办公桌上，自己也没抽。他的身体向前倾斜，双手分开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板上。

在赵森林的眼中，乔副总的动作非常稳定，两手肌肉紧绷，眼神专注。他用手指轻轻按压玻璃板，感受到上面的平滑质感与细微变化，并时不时地调整自己的姿势。这种动作赵森林看过很多次，每次几乎都是乔副总下定决心的标志。

赵森林双手改变成了姿式，从平放转为扭在一起，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但仍努力保持平稳。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杂乱一些，并让自己的目光配合着乔副总的动作，专注地看着玻璃板上乔副总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