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汉子举刀便向老人砍了下去。
出人意料,电光火石之间,夜色里忽然响起一声鬼哭。十几匹马受了惊,一齐惊叫蹦跳起来。汉子胯下马也惊了,害他那一刀下去没砍中,落在了沙地上。“砰”一声闷响,长刀劲力绵延而出延伸一丈有余,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被黄沙缓缓填满。
众贼人勒马,齐齐望向鬼哭声传来的方向。贼首尤为紧张,眯起眼睛望着火光触及不到的昏暗之处,忽然抬手斩去一刀。劲力横贯而出,月弧的刀劲飞进黑暗之中,如泥牛入海,没有了动静。
身边一个满脸麻子的低声问道:“帮主,让你砍死了吧?”
赤沙帮帮主杨飞沙不说话,仅剩的一只眼睛已经看见了黑暗中来客。
火光里先走出来一匹马,纯黑的毛;马上坐着个人,纯黑的袍。一人一马自黑暗中走出,好像从染缸里出来,犹带着褪不去的深黑。
又是一声鬼哭,惊得众人浑身上下汗毛倒数——大漠里舔血这么些年,还没觉得这么毛骨悚然过。
见了贼人,马不惊,人不惧,继续前行。于是男人黑袍上的流云纹显露出来,黑马雪白的四蹄也显露出来。这是匹好马,从头至尾长一丈,自蹄到项高八尺,只四蹄之上毛色纯白如雪。这马唤作“踏云乌骓”,传言是黑龙出海所化,有云烟覆日神通。
干瘦的杨飞沙举刀问道:“小子,哪条道上的!”
黑袍人不答,胯下马也继续向前踱步,一人一马终于完全被赤沙帮人马的火光给笼罩。近了,杨飞沙这才发觉对方竟是个极年轻的后生,细眉凤目,面容清秀,黑发披散之下略带几分女相。
至于鬼哭,是因为那人手里的东西——一个陶土的埙。这东西不好吹,吹得好自然空灵清幽;吹不好,能半夜惊得人尿炕。
于是杨飞沙笑起来:“奶奶的,以为真是半夜碰上了鬼,原来是个二尾子!”
众人随即大笑附和,哄闹一片。
不过有个人不笑,不光不笑,还惊呼了起来:“帮主,是、是他!”
杨飞沙不明所以,扭头看向那个面色惊慌的手下。那小子向来以阴险狠毒著称,怎么这次反倒最沉不住气:“他?他是谁?”
“就是、就是那个杀了韩老七的!黑袍鬼!”
此话一出,杨飞沙独眼圆睁,扭头看向了黑马上那年轻人。
西平州的沙漠里有十五个大匪帮,杨飞沙手下赤沙帮排第七,不上不下。韩老七的刀马贼排第一,稳占鳌头。
不过七天前,赤沙帮排到了第六,因为刀马贼被灭了。不是官府灭的,也不是同行灭的。手底下好打听的喽啰在窑子里跟其他匪帮“同仁”闲聊时听说,灭刀马贼的是个骑黑马、穿黑袍的年轻人,他一人一马杀了刀马贼百十骑悍勇,更把首领韩老七的人头挂在了商阳城二十里外杏林客栈的酒旗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