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青说:“一个上联这么多天都没对上,你们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猪肚子里去了?对不上就说对不上,我也不笑话你们,对不上还要来大放厥词,说没有下联,你们真的是一群狗跟着另一群狗叫,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混账和尚,有本事你自己对。”
“我要对上了你们怎么着?”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们思索之后,倒是敢说两句大话。
但袁天青这么说,却让他们犯怵——实在是这些天,袁天青对对子的记录太残忍了,根本没什么能难倒他,这种奇葩,出了那样的上联,说不定他还真能对出下联。
可是话都赶到这了,怎么说?
朱学文不怂,喊道:“你对出来,本公子就跳河给你瞧。”
“哎呦,看把你能的。你要是跳河淹死了,我是不是还得吃官司?”袁天青奚落一句,随即建议道,“我若对出,你就跪地,磕头,拜师。”
“我呸,我宁死也不会拜你。”
“怂包,那就是没的赌了。”
“你换个赌法。”是那崔千里在说。
袁天青脑筋一转,又建议道:“要不这样,你跟大家商量商量,我要是对出来了,你们就承认,巴城才子尽饭桶。如何?”
这太难堪了,根本没法赌啊。
崔千里说:“我等是来跟你理论夏小姐之事,你不要胡搅蛮缠。”
“连个对子都对不上,理论个屁。”
“粗俗,行,本公子答应你。”
袁天青怀疑,“你说话算数?”
“算数,我等答应了。”楼下气头上,七嘴八舌叫嚷,“答应了,答应了……”
“那好,”袁天青笑说,“你们听没听过,有一种吃的叫铁板烧,你们想想那个偏旁,是不是很眼熟?只要在前面价格渔场,就成了。”
渔场铁板烧?只是戏谑之对。
“不对,不对。”朱学文狂喊,“根本没有铁板烧,有也对不上,烟锁池塘柳,烟锁二字岂能用渔场来对?你要对不上,就给本公子下来,说清楚……”
“别在那犬吠了。”袁天青说,“我刚才跟你们开个玩笑,是告诉你们,这东西只要动点脑子,不是想不出下联。你们该闹的也都闹够了,见好就收。不然我真对出来,巴城才子都成了饭桶,你们几个担得起么?”
“你对,有能耐你就对出来……”
杀红了眼了,不能不进。
袁天青于是一叹,取出纸笔,写了个“桃燃锦江堤”扔下去,说:“我这个下联就是‘桃燃锦江堤。’那老板,这二两银子给你,给这群才子一人盛一桶饭,让他们吃饱了再出来找事。他们要是不吃,就请你将饭分给城中乞丐。”
说完,他将二两银子扔下去。
接银子的是夏家的饭馆老板,正抱着收集情报的态度看热闹呢,这就来活了,还是个这么有趣的活。他一拱手说:“保证帮您办妥。”
如此阴损的举动,让才子们着实难堪,他们本就火气冲天,再被这么一点……
哎呦,他们看罢下联,推攘着,嚎叫着,“冲上去,揍他,揍他……”
财神客栈老板拦住他们说:“诸位才子,老朽跟各位讲清楚了,这是巴城王的产业,你们说过只在外面,不往里面闹。”
有人大吼,“李明杰,你怎么说?”
李明杰嘛,巴城王家的二公子。
他摇着团扇,哈哈大笑,说:“诸位都别看本公子,本公子可不是才子。巴城才子皆饭桶,哈哈哈好啊,那边给你们备齐了米饭,赶紧去吃吧,去吧去吧……”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说他。他不光看,还调戏呢——反正,他不是才子嘛。
“你下来,我等是要跟你理论夏小姐的事。”
“跟饭桶理论,你当我闲的……”
啪啪,袁天青就要关上窗户!
“且慢。”朱学文叫住他,激道,“本公子有一上联给你对。”他咬牙扫视周边,使周边皆安静,念道,“听清上联:残花败柳凤飞落,管她作甚?”
这就是骂了,不骂袁天青,却是暗骂夏琼,说她是残花败柳!
这话说得着实有点阴毒了——
因为袁天青若是对了,若是替夏琼说话,那就是应了两人的奸情;若是他不替夏琼辩驳,那就是让夏琼挨了骂。正与反都是错。
袁天青思索片刻,回道:“我的下联是,断藕连丝荷未枯,与尔无关。”
朱学文阴狠道:“你承认她是断藕了?”
袁天青笑道:“她是荷花,你们才是她的断藕连丝。咱们说真的,我其实不太懂那个女人,她也这么说,但从我几面之缘的观察来看,我至少知道那是个孤高自持的女子。所以我才会取那琴中古意赠她。我是个还俗的僧人,不懂那么多的感情,我却愿意相信她事出有因。你们是她的朋友,至交,有点风雨便在此叫嚣,这有点说不过去吧?说真的,我真看不起你们,你们都不如饭桶,饭桶至少还有用处……”
啪啪两声,他把窗户关上了——人散去,散去了一场闹剧。
然而这闹剧的尾声却格外绵长。
不说巴城才子一夜间成了饭桶的代名词,不说那绝对被人争相传阅,就说事情的经过,早被人传承了故事……故事传到夏琼耳中——
她着实被感动了一下,轻声自语道:“断藕连丝荷未枯。真没枯吗?殊不知小女子早已是身心俱疲,欲哭无泪了。不过有此一语,有一知音,这惨白的冬季,也凋谢不了小女子的芳心。只是,你洗刷了我的清白,却又让我好难办……”
她画了一幅画,名即《残荷》。
傍晚她要坐车出去——她平静地吩咐,“去财神客栈。”
管家亲自驾车,迎风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