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第一人”不太懂眼前战场上的状况，她上一世阵亡在妖魔堆里，自觉不是一个擅长打仗的将军。

她不懂这些，但她方才感受到，南边有一抹熟悉的气息，像是故意暴露出来引人过去的，一闪而过。

是锦秋成的气息。

有那人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所以她让于彼继续往南走，一定会是安全的。

等他们到了那个大康军营，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才发觉她想错了。

有锦秋成在的地方大概是安全的，但那是相对安全，而不是绝对安全的。

因为，此时，他们站在高处的山顶上，往下看去，大康军营外围着数以万计的兽群，密密麻麻，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于彼在这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他们刚从兽群里逃出来，本想寻求帮助，却在此处直面到更加庞大的兽群。

厮杀声不绝于耳，隔着近一里的距离都足够让人胆颤，那些怪物张着血盆大口，猩红的眼眸告知着众人它们早已失去本性，皮毛上沾着的血迹分不清是人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嘴里叼着的半截还在滴着血的人体……

于彼在此处感受到鲜血的温热，忍着没有干呕出来，把一张脸憋得惨白。

楚杨礼是否还在军营里？他是否被围困？是否有生命危险？他们明明才在傍晚分别，只是这一两个时辰，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于彼脑子里很乱，对妖魔的恨意在持续高涨。

但她现在有什么办法呢，她没有办法再往后退，只能向前。

“张副将，清点人数，准备下山营救。”人群随着于彼的话有一瞬间的骚动。

于彼握紧腰间剑柄，过了片刻，她继续说道：“面对那些凶兽，心生胆怯乃是人之常情，有谁不愿随朕下去的，现在选择退出，朕不怪你们。”

许久，众人虽皆面露忧惧之色，却无一人有离去之意。

张副将脸色一急，翻身下马跪地喊道：“陛下！出营之时，将军再三叮嘱我等务必护陛下周全，末将斗胆，恳请陛下坐镇后方，绝不可亲自下山啊陛下！”

于彼闭了闭眼，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那笑极淡，似是绝望，又似是欣慰。

“朕，绝不做那藏头缩尾之徒，便要与尔等同进退！无需多言。”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他们没有时间了。

张副将颓然跪地，眼角滑落一抹清泪，半哭半笑的，到最后他匍匐在地，只大喊一声。

“愿战至最后一人！”

·

“元和初年，五月初八，夜。

敌袭忽至，女帝率三千之众出营御敌，行至中途，竟遇兽群。徐将军助帝突围，无音讯。帝遂疾驰向南，欲求大康之援。然至大康军营，却见其已入敌困，帝与两千兵士毅然抗敌，经一日一夜之苦战，终解大康之围。

然……”

那是史书上精简得不能再精简的几句话，却是于彼实实在在度过的一天一夜。

那非人的一天一夜。

举着剑冲下战场时，她也没想到会打了这么久，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这个人。

那些凶兽终究是没什么脑子的东西，于彼寻了个空，带着三四百人钻进了大康军营，几步爬上军营城门时，刚感叹一句这大康军营的防御工事做得和一座城池没什么两样，一抬头就与一双含笑的眼眸对视。

于彼愣了好一会儿，这人许久未见，她还以为这人死半路上了呢，谁知道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那人这一次用的还是上一次于彼见过的那张平凡的脸，穿着一身道袍，发冠上一丝不苟的别着个莲花冠，一派仙风道骨。

于彼头一次见他这道士装扮，有些新鲜，又盯着上下看了几眼，忽然就笑了笑。

“道长，好久不见啊。”

未见寒暄，于彼收敛脸上笑意，又问道：“道长何故在此？”

于彼一进军营就把带进来的四百人派出去帮忙，现在贴身跟着于彼的是不久之前才暗中从屏山阁调出来的侍卫，暗处还跟着一队的暗卫，见于彼与这道人相熟，规矩的往后退了一些，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向生对着于彼行了道礼，才正了神色说道：“贫道比陛下早到半月，本想顺着战线探查敌情，却误入一魔君圈套，被抓回魔宫。直到前几日，那魔宫被另一魔君偷袭，贫道便趁乱逃了出来。

两个时辰前碰到尊者，本想随尊者回去给陛下汇报，但尊者很快察觉到迅速靠近大康军营的兽群，就留贫道在此，自己一个人回去给陛下报信了。”

于彼脑子混乱片刻，又一下想通，那个倒霉的魔君大概就是鸿逸了。

她皱眉，问道：“国师现在在宁国军营？”

“是。陛下没和尊者见上面？”向生问出来，又顿住，应该是没见上，要不然尊者肯定不会允许陛下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跑出来的。

神识里的那一缕残魂却陷入沉思，她方才感受到的分明是锦秋成的气息，人怎会不在此处？难道她力量消散之后，连感知气息都不准确了？

于彼没再纠结，而是分析道：“如此，以国师的号召力，兽群包围的三个军营现在大概都做好准备，只是双方力量悬殊太大，我们牺牲太多了。”

向生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没空细说，于彼很急，要去找楚杨礼确定他现在安然无恙，要是出了问题，她对不起还睡在她大帐旁的楚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