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落幕之后，顾怀并没有直接离开台州，而是指挥着剩下的军队以摧枯拉朽的架势彻底扫清剩余的小股倭寇。

在台州大战的过程里，出现了很多能独当一面的将领，而黎盛毫无争议地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个，在收复的宁海城中，顾怀亲自为这些将领们举行了授勋的仪式，这既是他的一点小小趣味，也是为了让这些将领从此扛起“抗倭名将”的称号，以后的江南，倭寇是不会断绝的，还得靠他们守才行。

同时顾怀也为战死的将士们举行了盛大的吊唁缅怀仪式，以此纪念这些在保家卫国过程中死去的人们，等到临时提拔任命了一批官吏，将台州已经接近崩溃的行政机构勉强搭起来后，离新年还有三天，他也终于是离开了台州，回到了钱塘。

徐缙带着钱塘的大小官吏在城外迎接他的行辕，城中的父老乡亲们都拥挤在街边，对跟随着顾怀出征归来的将士们抛洒着瓜果，热烈鲜活的庆祝气息在钱塘升腾，蔓延了大半个冬季的倭乱，终于是在此刻迎来了平息。

“但倭乱是不会断绝的，”走入府衙的顾怀对徐缙说道，“虽说不会再有这样的烈度，但只要有倭寇带着劫掠的东西活着回到倭国，就一定会有活不下去的倭国平民或者浪人继续变成倭寇来到大魏沿海。”

徐缙赞同道：“倭国那边的乱象虽然愈演愈烈，但源义满还撑着一口气，短时间内诸侯们应该不会群起而攻之，而且这次数万倭寇死伤大半虽然让源义满的威严大打折扣，但也确实削弱了诸侯的力量，让他们有些投鼠忌器。”

“这件事情就要交给你了，”顾怀说，“扶持，离间，用最小的动作施加影响力，让倭国内乱起来，为之后的私掠打下基础，倭乱是没办法彻底平息的，倭国也没办法攻下来，只能在这种相互掠夺的过程里取得一些平衡，然后想办法把倭国掏空。”

“是。”

顾怀想了想：“那些买下私掠权的人，有没有动作？”

“最近那些船厂多出了许多订单，他们也招募了些有能力的船头和水手，但看起来大多数还是想在别人探路之后捡现成的，也或者是想搏个好彩头，估计要年后才会有人过去了。”

“这倒是不用着急，”顾怀笑道，“只要有一艘船能满载而归，要不了多久，就是倭人防我们而不是我们防倭人了。”

他看向徐缙的目光很满意，在他离开钱塘的这些时间里，徐缙展现出了他的政务功底，不管是贯彻落实顾怀之前就定下的政策，还是主导全局调集地方守备兵力地域倭寇维持稳定，他都做得很不错，那么江南的架子就算是搭起来了，徐缙处理政务，黎盛负责统兵，最妙的是黎盛是个刺头，而徐缙也不是什么好人，一物降一物，顾怀倒也不担心徐缙能不能压得住黎盛。

地位到了他这个地步，很多时候已经不再需要事必躬亲，更需要亲手提拔一些理念一致有能力的人来分担责任，他这次离开江南，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一次来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还是做了些事情的，而他也相信自己离开后徐缙和黎盛会接着做下去。

工厂得以规范化，农桑得到平衡，民营船厂兴建起来，大魏和倭国实现了双向奔赴的劫掠，南洋的航线会开辟得越来越远，以前野蛮生长的经济虽然没有得到控制，但起码被调整成了一个合适的方向，至于两年、三年之后，江南到底会变成什么样，那就得慢慢看了。

跟江南比起来，河北才是顾怀会久待的地方，他准备过完年就回京去看一眼赵轩，虽然还不清楚在京城会发生什么事，但他接下来和辽国之间再度兴起的国战应该是不会变的。

还能在江南停留些时间，也正好可以让李家把生意的一部分转移到河北，稳固一条从河北兴建起来的贸易区到钱塘的航线，同时也正好可以看看，自己灵机一动搞出来的私掠权，到底能在江南掀起怎样的波澜。

顾怀走出府衙，负手看着江南的天空，这般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