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璟神色不变,道:“二弟,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我?
你进殿掀开帘子时,都没有走近,为何便敢断言陛下宾天了?
而且,你怎么知道陛下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李承钧声音一顿,明显接不上话来。
而旁边几个老臣都微微点头,没错,二皇子进殿后,只是掀开最外面一道帘子,就开始跪地哭泣。
而首辅是冒着大不韪试了鼻息,才敢宣布皇上宾天。
相较于首辅的反应,二皇子哭的太急切了。
“我……我那是关心则乱,惊慌之下失去了主见。”
李承钧辩道。
“还不肯认罪?”
李承钧挥袖,朗声道,“将冲虚散人和寿王进献的长生丹呈上来。”
一听这句话李承钧脸就白了,阁老们看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给帝王进献的东西,为了吉利,一般都是双数,长生丹也正好有两枚。
李承钧眼睁睁看到另一颗本该已经销毁了的长生丹送到李承璟手上,李承璟随便刮了一点,喂给从英华殿拉来的一只鹤,果然鹤扑扇翅膀哀鸣了一会,便垂颈死去。
李承璟看到鹤失去动静,冷冷道:“这只鹤只服用了刮下来的些许粉末便气绝身亡,陛下用了整整一粒丹药,可想而知该如何剧痛。
陛下意外身亡,俱是被你们二人所毒害!冲虚散人欺世盗名,祸乱朝纲,如今竟还毒害圣上;寿王身为人子,帮着妖道将丹药进献于陛下,亦是帮凶。
陛下宾天,你二人万死难辞其咎!”
“我,我……”李承钧张口无言,再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冲虚散人见势不妙,想悄悄溜出去,结果被守在外面的御林军捉了个正着。
宫外响起冲虚散人铺天盖地的求饶声,李承钧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连连后退,嘴里还在不住喃喃:“不是我,不是我……”然而御林军可不管二皇子在进行什么样的挣扎,已经有人将李承钧押着跪倒在地,首辅眼睛扫过周围的御林军,上前毕恭毕敬给李承璟叩首:“先帝宾天,实乃天下大悲。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恳请太子殿下顺应民心,早日登基,以主持大局!”
殿内殿下顿时一片下跪的声音,程瑜瑾看到,也后退一步行礼:“请太子殿下登基。”
乾清宫此刻的衣服非常杂乱,有绣着飞禽的内阁文官,有全幅铠甲的御林军武官,有红衣太监,有青衣宫女,也有一身流光的程瑜瑾。
然而此刻,这些五花八门的衣服都恭恭敬敬贴着地面,身份各异、尊卑各异的人齐齐跪拜在李承璟脚下,齐声道:“请太子殿下登基。”
众人皆跪,唯独李承璟一人站着,越发显得他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李承璟目光扫过众多跪伏着的头颅,最后弯腰,亲手将程瑜瑾扶起来。
程瑜瑾在李承璟的搀扶下站直,等程瑜瑾站好后,李承璟一手拉着她,同自己比肩而立,另一手缓慢抬起:“免礼,平身。”
众人却更深地拜倒下去:“恭喜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明帝,孝宗嫡长子,少流落民间,建武二十三年回归。
帝五岁封太子,同年因病去清玄观静养,为时首辅杨甫成所害,重伤失踪,幸得民妇薛氏所救。
帝少而聪慧,虽寄养民间,仍敏而好学,于建武十九年高中进士,为官期间功绩斐然。
后被孝宗认回,重居皇太子之位。
帝一生勤政明德,广开言路,创元熹盛世,万国来朝。
帝仅娶后一人,帝于登基大典言,高祖遗命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朕二十二而有长子,故日后不再纳妃,众臣不得再提后宫选秀诸事。
终帝一生,始终未立嫔妃,与后举案齐眉,感情和美,乃传世佳话。”
——《齐书·明帝本纪》。
而历代正史,无论主编者为何人,都在不遗余力地打压一种小道谣言,那就是英明神武、一生未有污点的齐明帝,居然娶了在民间的侄女。
甚至还有野史称,帝后二人于闺房无人之处时,明嘉皇后会笑称帝为九叔。
谣言,都是谣言。
后来,在元熹十三年,已经到了怀春年纪的大公主李明月问母亲如何找到如意郎君。
美丽端方、姿容宛如皓月的皇后想了想,笑着说:“你要先找一个叔叔,然后,让他帮你介绍身边的青年才俊。”
清俊完美、气度雍容,让所有史官都拼了命为皇帝陛下的清名作斗争的李承璟,此刻,唯有无奈地看了自己的皇后一眼。
他们如此相似,以至于他们的人生轨迹也本该是相似而不相交的。
要怪只能怪建武二十二年早春的那场雪,乱雪迷人眼,李承璟隔着风雪看到一个漂亮的少女毫不犹豫打了前未婚夫一巴掌,突然心生好奇。
她是谁?
紧接着李承璟就觉得奇怪,他并非程家人,这个少女是谁,眼前这对年轻男女有什么恩怨,与他何干?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少女回头,看到他似是评估了一下,然后施施然行礼:“九叔万福。”
最终李承璟还是知道了,她是宜春侯府大小姐,勉强也算是他的侄女。
亦是他此生之妻,程瑜瑾。
——《九叔万福》,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