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柳桾落下一子,抬眸看向他,眼里倏而沁上笑意,印着他的影子,很纯粹的、只属于他的笑。
“无极,伴于我左右的时光,你可曾觉得,自由过?”
庚无极眼里跃现一丝不明,随之很认真的答来:“大人救我,给予我第二条性命,从不限我自由,属下很自在,并且永远铭记。”
柳桾沉默了一会儿:“该你下了。”
可他的棋子早就已经节节败退,虽有生路,但是再下也无用。
庚无极放下手中棋子:“是属下输了。”
“不,是我输了,你的棋子仍有生路,可我的棋子却因过于激进,并没有留下后路,只需阻断围截黑子必输。”
庚无极浮上笑意:“属下的棋艺远不如大人,大人既知如此,为何还要这般下?”
柳桾垂眸含笑:“今天心情颇佳,本想让你一回,谁知你先行认了输呢。”
庚无极也不恼:“属下是棋艺不精,可如此这般显而易见的局面,大人倒是让得明显。”
“是吗?让得很明显吗?”
庚无极笑而不语,柳桾也在笑着。
八十一道天雷全然落下,可是雷云却没有散去的意思,而是变得更加浓墨了,引得庚无极也不得多看了几眼。
“门中何时有这般不凡之人了?”
而且山外好似聚来了很多陌生的气息,如果真是九十九道天雷玄山门怕不是要遭殃了。
十八道飞升劫雷轰下,必定会波及到四周。
柳桾未曾收去棋盘,只是起身走去那种繁茂的大树底下,抬头无声的看了它一会儿,随之拂手折来了一根树枝,看了它两眼回身又看向远处的庚无极。
庚无极始终都看不透她今日的各种行为,只觉得总有什么他说不上来的奇怪。
“无极,好好待在家里,今日外面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不要出去,这是命令。”
可听她的口吻只是日常的叮嘱根本就不像是命令,庚无极虽然不明是为什么,但这是她的命令,他决不会违从。
“属下遵命!”
柳桾又多看了他两眼,欣慰一笑,随即目光外移看去天雷集中的那个地方,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有气正在聚集,本是微不可察的状态到逐渐变为肉眼可见形气,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聚在那个人的身上。
第一道飞升雷劫落下,陆夕寒就被打吐了血,形气刚是更加疯狂的聚来她的身上,不等她调整好状态第二道雷紧接着就劈落,又是被打吐了好几血。
天雷不会等她,这次她迅速的就调整好迎接下一道天雷,可这天雷一道比一道强横,在勉力接下六道时,她的肉体就已经被摧残得到处见骨了,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神智也在溃散的边缘。
还有十二道,难道她真的要永远都留在这里了吗……
(必要的时候,它会有用的)
世间灵气仍在被她疯狂的吸收着,麻木的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那句话,意识不清身体却本能的拿出了那个东西。
墨玉刻的兰花被握在手里,第七道天雷紧接着就是打下,可是这一次身体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意识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聚来的灵气正疯狂的修补她的身体,眼前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来。
飞升雷劫,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进来雷劫中域,陆夕寒目光上移,看见了那张意料之中的脸,无悲无喜的看着她。
这一刻好像被定格了一样漫长,还未等她出声,那个人就先行说了话。
“我可以保你今日不死顺利飞升,唯一的条件就是,从今往后,原洲大陆与你,与上界,再无关系,你若应,便以神魂起誓。”
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项,至少在陆夕寒眼里,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以神魂起誓……”
这一刻真的太漫长了,漫长到能做完一个完整交易,可又是何其的短暂,一个下界之人,怎么能定格住飞升雷劫呢。
在交易完成的那一刻,天雷劈落,她还是痛,却没有痛得那么厉害,聚来的灵气尽数散去,握在手中的墨玉兰花却在发烫。
天雷一道道落下,越来越厉害,陆夕寒也越发的痛苦,却也没到死了的地步,手中的墨玉兰花越来越烫,像是握了一块炭,可她却像是要把它嵌入肉里一般死也不松开。
天雷的数量落一道少一道,柳桾拿着浮焉树的枝芽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感受着体内的灵力在慢慢散去归还于天地,天资逐渐变得平庸,就连步伐也一点点变得蹒跚了起来,她却只感觉到了快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轻松快活过。
柳桾还在走着,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连一步也迈不动了才停了下来。
目光万般沉重,抬眸之间,世界在此定格。
四周风景如画,手里的浮焉树枝依旧萃绿,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却只剩下一副麻木不仁的躯壳轰然倒下。
而里面住着的那个苍老无比的灵魂,也在此刻……消散了。
流光漫天,仙乐喧嚣,天门大开。
这个名为原洲大陆的世界,迎来了最后一位飞升的上仙和它的新生。
此后的万万年里,它依旧生机勃勃,只是无人知晓其代价是什么。
同年,原洲大陆上寿数最长,实力最高的那位半步仙人,大陆至尊,坐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