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尽头，一面烧焦的青天白日旗在半空里软绵绵垂着，微风一拂，旗角带着焦糊的残痕。

金枝兰紧紧跟在队伍中间，她戴着钢盔，军装扎得笔挺，胸前斜挎相机，不停拍着地面上的日军尸体和被战火损毁的建筑。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走入巷战现场。

身旁四名模范师军士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护着她，眼神里满是警觉。

自家团长临出发前亲口叮嘱：“务必护好金部长，出了岔子拿你们是问。”

几人哪里敢大意，步步贴紧，一人专门替她撑开侧翼，另一人不时低声提醒：“靠墙，别露头。”

好在，这一带日军已被前面的先锋部队杀得七七八八，偶尔还传来远处零星的枪声，但街口已算是安全区。

只是，谁也不敢松懈，谁知道哪个拐角还蹲着漏网的鬼子散兵。

金枝兰蹲下换了一卷胶卷，抬头时，正看到巷子尽头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推着一辆装得满满当当的小车，

四周还背着鼓鼓囊囊的背袋，几乎都撑破了缝线，金银器物从袋口露出一截。

那是一群溃兵。

模范师的排长举手示意停下，眼神一冷，压低声音：“散开戒备，包围过去。”

他们悄无声息地接近。几名溃兵还在低声交谈，没发现背后靠近的脚步声。

“快点快点！狗日的，城门这会儿乱得很，咱趁着鬼子没封路赶紧撤出去！老六你小心点，别把这块玉牌磕了，

这可值老鼻子钱了！”

就在他们忙着往背袋里塞抢来的细软时，模范师军士已绕到他们背后，枪口顶在了领头那人脖子后头。

“放下！”

那领头溃兵一回头，正对上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吓得一哆嗦，袋子里滚出两串银元，叮铃哐啷砸在青石板地上，声音刺耳。

“干……干啥？咱是自家兄弟，都是同盟军！同盟军！”

没人理他。

排长缓步上前，冷冷瞥了一眼，抬手指向他们刚出来的那家店铺。

门槛上，一个老头倒在那里，额头被砸开一个血窟窿，鲜血早已流干，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块被撕破的布料，

店门口地招牌已经断裂掉在地上，依稀能看出来“周记金铺”几个字。

金枝兰站在队伍后头，一只手缓缓抬起相机，冷静地调整对焦。

咔哒——咔哒——

胶卷在相机内卷动，她一张一张地拍下眼前这一幕。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

溃兵们急得浑身发抖，有的还想辩解：“我们是奉命清理战区物资……我们……”

“闭嘴。”模范师排长打断他们，枪托一横，直接砸翻那个开口的。

“谁给你们的命令？你们上头是哪个师，哪个营？”

几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有一个干脆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缴了这帮狗日的械，统统抓起来带走！”

排长一抬下巴，士兵们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伙人按倒在地，捆了个结实。

此时街口聚起几名围观的百姓，妇女们抱着孩子，战战兢兢躲在墙根。一个小孩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来，悄悄看着这边。

金枝兰低头看了一眼胶卷，重新装好，走到那具老头尸体前，继续拍照，而后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胡棕楠部怯战后退，义阳百姓多死于乱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