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小心吧。”严翊最后说。

转身就走，雨披被风吹得斜起，背影像山里的一块老石碑。

四月二十八日清晨，雨仍未停。

山路泥泞，一支身披破雨衣的皇协军正沿着密林小道，悄然逼近青山店东北方向。

这支部队的首领名叫刘桂堂，绰号刘黑七，土匪出身，归顺日军后，编成“皇协军前进司令部”，刘黑七本人任前进总司令。

而今天，他们的任务，是预先侦察青山店周边道路与村落同盟军的兵力情况，为后续日军主力穿插打通前路。

刘黑七一身黑披风，走在队伍中间。此时天未亮，山上雾气浓重，雨丝贴着林梢往下飘。

马匹早被留在十里外的榆林村山脚。他带了五百余人，从山梁、竹林与田垄小道推进。

早上六点左右，他们抵达青山店外围。

没有一枪一声，没有一个岗哨，没有一道封锁线。

刘黑七见到那些空空如也的战壕和川军驻过的简陋茅草房，顿时心头一喜，低声喝道：

“真空——弟兄们，分开，各找各的！”

于是，一场劫掠就此开始。

他们先进入镇外的五个自然村，开始地毯式搜索。

粮仓、碾房、猪圈、藏米窖……能搜的都搜，村民哭喊逃命，被拖出屋子的大有人在，家什被劈成柴火，老牛被宰在水沟边，劫完一村再往下一村走。

就在他们进入第二个村落时，一道清脆枪声划破了雨雾。

“砰——！”

随后是一串短促点射，沿着村北侧小丘射下，火力精准打在一队正抢粮的队伍中。

“打冷枪啦——”

土匪乱叫，仓皇卧倒，有人趴下往墙角滚。

此时林线中，模范师机动总队第二中队的第一分队已经展开阻击。

枪声一响，第二分队开始侧翼压制，三人一组，交叉开火，从山腰以“回旋”式射击方式扰乱敌阵。

雨越下越大，烟气贴着林地飘，土匪刚想回击，却根本找不到敌人的位置。

模范师没有集中冲锋，而是散开在茶树林、山脊、屋后窄墙下，如影如线地钉住了整个村口。

刘黑七伏在一处草堆后，望着倒下的三名手下，咬牙道：“他奶奶的，中计了！！”

副官问：“拼一把不？”

“拼你娘！”刘黑七骂了句，“后头还有没有不知道呢！散！各自回山！”

刘黑七回到了宣化店西北方向的日军联络所，这是一座被改成“特设作战本部”的破学堂。

墙皮剥落、门板歪斜，门口泥地上歪停着两辆军用小车，车轮陷进泥里。

他一身泥浆，帽子斜插在腰里，被带进屋内。

对面坐着日军第3师团作战参谋、情报联络官岩崎荣一大尉，神情冷淡，嘴角带着典型的轻蔑。

“刘桑，”岩崎冷声道，“你率部进入青山店方向，结果如何？”

刘黑七顿了顿，低声说：

“嗯……遭遇抵抗了。”

“抵抗？”岩崎盯住他，“抵抗有多强？你不是说那一带是空的？”

刘黑七额头冒汗。此时此刻，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判断：

——要是说“对面只有几十人”，那就等于自己率两百人被人家几条枪打跑了，那他刘黑七以后在日军面前还有什么脸？还能继续吃这碗饭吗？”

于是，他咬咬牙，语速放慢，一字一句地说：

“青山店方向，有一整个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