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枝意又看向顾小小——一会儿盛枝意与顾老太君之间怕是要唇枪舌战一场,这种场面,她怕顾小小不适应,便道:“小小,你且先回春水阁去歇着,晚间再来给母亲请安。”
顾小小心里揣了一肚子“母亲与祖母之间关系似乎不大好”的疑问,但也不敢问出来,只是低头应是,随后乖巧的站起身来,行了一个晚辈礼,从琴房出去了。
琴房外面是一处假山景,假山四周栽种了几根竹,此竹熬冬,不惧严寒,在风雪中也绿油油的翠着,其上攀着湿冷的霜,风一吹,便是一阵寒意。
她行出琴房时,便瞧见她的小丫鬟红菊从翠竹旁绕出来,藏在假山中,一脸紧张的给她挥手。
顾小小瞧见她,赶忙快步走过去,问道:“可是夏雨阁有消息了?”
她一时心急,连打探母亲和祖母之间的关系的事儿都给忘了——前些时候,顾小小察觉到谢游江的讨好另有缘由后,便开始在府内查,她查到几个私兵偷偷给谢游江开了后门,便觉得是府内有人帮助谢游江接近她。
她查到此事后,第一反应便是顾婉玉害她,所以她让红菊去夏雨阁打探。
以前顾婉玉又不是没害过她!
她这些时日被母亲教导、又被谢游江伤了一次,心性蜕变不少,学会了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她人,她清楚,顾婉玉口口声声说是与她是亲姐妹,但心底里恨不得她去死。
若是知道她被谢游江耍了,顾婉玉说不定晚上睡觉都要笑出声来。
“回姑娘的话,有消息了。”红菊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贼兮兮的与顾小小道:“奴婢在外面打听到了些消息,说是那位谢游江谢公子,是大公子的好友,一直频频来府,也是大公子邀约来的。”
大公子,也就是她的大兄,顾乘风。
虽说明面上是叫大兄,但是顾小小知道,顾乘风心底里并不喜爱她,顾乘风一直认为她故意欺负顾婉玉,想给顾婉玉出头。
如果这般说的话,便能说得通了。
谢游江是顾乘风请过来捉弄她的,此事往小了说,是让一个浪荡子骗了她的一段情,往大了说,会坏她的姻缘与名声。
她在顾府中待的久了,已知道了对于女子来说,名声有多重要。
她差一点儿,就被顾婉玉和顾乘风毁掉了。
顾小小手中的手帕都要被拧碎了。
她与红菊两人在假山处站着,吹着冬日间的冷风,咬着牙想,她不能白白这般受欺负,她得还击。
只是这等坏事,断不能让母亲知道——顾小小想。
——
顾老太君到达顾府的消息传到墨香院的时候,顾乘风正在书房中读书。
他的月假早已休完,本该去国子监读书的,但是他因着担忧顾婉玉再受欺负,便不曾去国子监,而是与夫子请了假,只在府内读书,然后每晚都去祠堂陪着顾婉玉。
他这般行径,本以为母亲会责罚他的。
顾乘风是顾府嫡子,早已定下了要以科考入朝为官,所以盛枝意自小便给他请名师开蒙,母亲对他极为严厉,从不曾懈怠一日,他熟读四书五经,自幼便学为官、为臣之道,虽还年幼,但已有状元之姿,国子监的夫子们都常说,他定能名中三甲,他只待三日后科考时,一举登科。
这种关键时刻,母亲应该对他抓的更紧才是。
但是不知为何,他这些时日没去国子监,母亲也没有责罚他,他偷得浮生几日闲,心思又总飘在祠堂间,所以书也读不进去,说是读书,但满桌的书摆在面前,他也只是坐着发呆而已。
他脑子里一直都是祠堂的夜里,莹莹烛火间,顾婉玉伏在他膝头上时的模样。
绸缎一般的墨发,娇润盈盈的面,饱满的玉山纤细的腰肢舒展着,蜷缩并拢的腿挤出微微色气的弧度,乖巧的依在他的膝盖上,昂着头,娇娇软软的唤他“哥哥”。
她是蔷薇露,是荷叶雨,涟漪似画面,粉色似霞明,远远一望,大地清华。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画面,顾乘风便觉得胸腔砰砰的撞。
而这时,门外的小厮匆忙推门而入。
“大公子,顾老太君的马车已经到了顾府门口了——”
书房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些许冷风便扑进烧着地龙、温度燥热的书房中,小厮抬眸看过去,就看见大公子正怔怔的看着桌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香院的书房宽阔,其内有三面大柜,柜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竹卷,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墨香,临窗摆着一个大书案,大公子便穿着一身名蓝色圆领书生袍,端坐在案后。
大公子模样与大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生的唇红齿白,端正俊美,眉目间带着几丝精雕细琢的文气,瞧着玉树临风,清晨和熙的阳光落到他的面上,将他映照的似是玉骨仙人般出尘。
“祖母来了?”而顾乘风听到此言,立刻站起身来,面上带着几分笑道:“快,去迎祖母。”
这顾府中一共就两个女主人,一个祖母,一个母亲,比起来严厉到近乎苛刻的母亲,他更喜欢疼爱他的祖母。
祖母虽然有时爱摆谱又不讲理,但却是真心疼爱他的,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他去求祖母,祖母便一定会为他做主。
到时候母亲说什么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