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天锣鼓与热闹唢呐仍在继续，说书先生沉声继续说：“然而，弟弟李雄拼死逆用功法，把毒素尽数吸到自己身上，又狠心将连体的身子分离。”

“哥哥李枭虽然因此失去双腿，却不曾中毒——而弟弟李雄却命不久矣。”

“怎料，李枭获知寒水寺主持有本‘玉女桥’心法，能将剧毒用内力过渡到少女身上。于是哥哥李枭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寒水寺主持，夺取心法，寻来少女为弟弟解毒。”

“为掩人耳目，兄弟两制造谣言，将女孩的失踪伪装成‘阎王娶亲’。”

“这江湖中人虽然行事残忍，对自己的亲人还怪不离不弃的呢。”

“能为兄弟狠心把毒全逼在自己身上，倒也算得上有情有义……”

“他们若不是这一胎连体的怪物模样，从小遭人歧视，也未必有这么变态吧？”

“说到底啊，这恶人也是普通人造出来的……”

？？

没等小叶子反驳，王八十先冲出来，梗着脖子涨红了脸道：“怎、怎么能这样说呢！”

翠华也怒气冲冲地叉着腰：“合着失踪的不是你家的女儿，在这里说风凉话！”

那两个说话的大人见孩子急了，赶紧赔笑道：“是伯伯说错了，说错了。”

李莲花其实也有些唏嘘。

他看不上李枭李雄的所为，却也动容于他们生死相托的兄弟情义。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风雪凌身不改其志。这种挥刀向更弱者的行径他打心眼里鄙夷，处置起来也丝毫不会手软。

可是……比之满口仁义道德的武林正道，他们至少做到了终生不负。

李雄被抓之后，将罪责全部揽下，受百川院重刑，几次试图自断经脉。

而李枭完全可以任由弟弟毒发身亡——连泉已死，碧中计在手，又摆脱了牛头马面的身份，此后天高海阔。但他选了继续藏头露尾，青灯素斋，守着永远也清不了毒素的弟弟干耗一生。

他在四顾门的兄弟不想要剧毒缠身的李莲花，甚至也不想要光芒万丈的李相夷。

他的师兄陪他走过了街头乞食的颠沛流离，却在日子终于好起来的时候，暗中拔刀相向。

若不是遇到小叶子……他这一生就真像个笑话了。

小叶子的注意力难得没有在李莲花身上，她听见这样的评论也有几分脾气上头，毫不客气道：“若你们自问平时以貌取人，恃强凌弱，便当去佛前忏悔赎罪，再遇类似之事时敢出头相助。”

“只是嘴上怜悯，试图显出自己比旁人清醒高贵，毫不顾忌受害者的心情，总有一天会变成连魔道中人都看不起的伪君子！”

“你们在这里怜悯牛头马面，说不准他们此刻正在心里鄙视你们呢！”

她这话说得实在太重，那几人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显出几分恼色，甚至有些面目扭曲。

可说来也怪，分明有许多人先前亦是这样想的，却因为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不在小叶子所骂之列，便自觉代入了她的阵营，转而数落起那几人来。

这众人横眉冷对的压力比之刀剑加身亦不遑多让，那几人立刻连连告饶：“我们错了，错了，日后定不歧视欺凌弱小，也不乱嚼舌根。”

小叶子不悦道：“多行善事，少自命清高。”

“是是是，白仙娘娘的教诲一定谨记。”

李莲花一愣：“什么白仙娘娘？”

这一小出插曲并未影响到高抬上的表演，被戳穿的‘牛头马面’卸掉了面具，露出惨白的妆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