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惊地看着血泊中的尸体,手中的竹简&34;啪嗒&34;掉在地上——那正是准备弹劾萧广的奏章。
&34;杜大人&34;刘秀声音发颤,却在弯腰捡竹简时,对藏在人群里的冯隐眨了眨眼。下一秒,满街百姓突然齐刷刷跪下:&34;青天大老爷明鉴啊!&34;
冯异端着茶盘的手微微发抖,青瓷茶盏&34;叮当&34;轻响。他偷眼打量着正在批阅文书的刘秀——这位年轻的主公刚刚轻描淡写就除掉了一个拥兵自重的将军,此刻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在勾画宫殿梁柱的尺寸。
“公孙(冯异字),茶要凉了。&34;刘秀头也不抬地说道,笔尖在竹简上划出流畅的弧线。
冯异慌忙奉茶,却不小心碰翻了砚台。墨汁泼洒间,他忽然看见刘秀袖口沾着一点暗红——那是白日刑场溅到的血迹吗?可转瞬间,那点红色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光影的玩笑。
&34;听说&34;冯异斟酌着开口,&34;今日刑场有士兵想闹事?&34;
刘秀吹了吹竹简上的墨迹:&34;杜大人当场杖毙了三个刺头。&34;他嘴角噙着笑,&34;说来也巧,闹事的正好是当年在昆阳&34;话到此处突然收住,转而从案下取出一卷地图。
冯异瞳孔微缩。昆阳之战!那个以三千破四十二万的传奇!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正是那场战役的缔造者。当时军中盛传,刘秀冲锋时眼中闪着金光,连王莽的巨无霸战车都为之避让
触景生情,冯异回想起当年在父城县的事情。
冯异站在父城县的城墙上,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大道,眉头紧锁。
自从汉兵起事以来,颍川郡便成了各方势力争夺的要地。他作为郡掾,监管五县,肩上的担子不轻。好友苗萌站在他身旁,低声道:&34;冯兄,刘秀的军队已经打到城下了,我们……&34;
冯异抬手打断了他:&34;再等等。&34;
他不是不想投靠明主,只是这天下大势,尚未明朗。
最初,冯异的从兄冯孝兴冲冲地跑来劝他:&34;异弟,刘秀乃汉室宗亲,仁德之名远播,不如随我一同投奔?&34;
冯异摇头:&34;家中有老母在堂,我若轻易投靠他人,万一事败,岂不连累全家?&34;
后来,丁綝、吕晏等人也纷纷来劝,说刘秀如何如何贤明,如何如何得人心。冯异只是笑笑:&34;天下英雄何其多,刘秀不过其中之一,且看他能否成事。&34;
他并非不认可刘秀的能力,只是乱世之中,站错队的代价太大。
直到昆阳之战的消息传来——刘秀以三千兵力,大破王邑四十二万大军!
冯异站在县衙内,听着探子的汇报,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案几。
&34;大人,此战之后,民间都在传,说刘秀是真命天子,连谶语都出来了……&34;
冯异眯起眼睛:&34;谶语?&34;
&34;对,说是&39;刘秀当为天子&39;,连王莽都信了,还派人四处搜捕叫刘秀的人。&34;
冯异沉默良久,忽然笑了:&34;有意思。&34;
他并非迷信谶纬之人,但昆阳之战后,刘秀的声望确实如日中天。百姓谈起他,无不称赞其仁义勇略。
然而,就在冯异考虑是否投靠刘秀时,王莽被杀,新朝覆灭。更始帝刘玄以汉代新,天下似乎已定。
可冯异很快发现,更始帝和绿林军的做派,比王莽的新朝还要糟糕。
&34;大人,更始帝派来的使者又在城中强征粮饷,还打伤了几个百姓!&34;苗萌愤愤道。
冯异冷笑:&34;莽新虽暴,至少还有法度。如今更始麾下,尽是土匪行径。&34;
更始帝派兵十多次攻打父城县,冯异都坚守不降。他不是为了忠于新朝,而是不愿让父城百姓落入一群暴徒之手。
直到那一天,刘秀奉更始帝之命,行司隶校尉事,前往洛阳筹备迁都。
当刘秀的军队行至父城县时,冯异站在城头,远远望着那支军容整肃的队伍。
&34;大人,要闭城吗?&34;苗萌问道。
冯异摇头:&34;不必。&34;
他亲自出城相迎。
刘秀见他,微微一笑:&34;久闻冯公孙之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凡。&34;
冯异拱手:&34;刘将军威震昆阳,异早有耳闻。&34;
两人对视片刻,冯异忽然觉得,此人眼神清澈,不似更始帝那般骄横,也不似绿林军那般暴戾。
当晚,冯异召集心腹,道:&34;我欲投刘秀,诸位以为如何?&34;
丁綝大笑:&34;早该如此!&34;
吕晏却有些犹豫:&34;可更始帝势大,刘秀如今不过是个司隶校尉……&34;
冯异淡淡道:&34;更始帝虽说势头正盛,却无治国之才。刘秀虽暂居人下,却有帝王之量。&34;
如今,亲眼目睹刘秀借杜诗之手整肃军纪,既除掉了祸害百姓的萧广,又未授人以柄,冯异终于确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他站在刘秀身后,看着主公那副&34;震惊&34;却暗含笑意的表情,心中暗道:
&34;蛟龙终非池中物,他日腾云,必是九五之尊。&34;
从此,冯异再无二心,誓死追随。
“公孙?”刘秀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34;明日你去城南看看,那些被抢的商铺&34;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喧哗。只见杜诗正带着衙役挨家挨户退还赃物,有个老兵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归还抢来的铜镜。
冯异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想起初到洛阳时,亲眼看见刘秀深夜独自修补被士兵踩坏的菜畦;想起前日主公故意&34;失手&34;打翻茶盏,让杜诗看见弹劾萧广的奏章;更想起此刻全城百姓都在传颂杜御史的刚正,却无人知晓背后推手
&34;主公!&34;冯异突然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这个称呼他第一次叫得如此郑重,&34;异愿誓死相随!&34;
刘秀扶起他时,指尖温暖干燥:&34;公孙,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一直在共同修缮宫殿么?&34;但冯异分明看见,主公眼中闪过一丝昆阳战场上才有的锐光。
窗外,杜诗正在宣读刘玄的嘉奖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