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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那晚,我亲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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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夫人”将徐云栖从混沌的思绪里拉过神来。p> 这是在唤她?p> 灯色烟煴,风拂过,有簌簌清霜从瓦间扑落。p> 徐云栖回忆方才的景象,迎上男人漆黑平静的视线,整暇问道,p> “三爷方才说是依旧例处置,敢问旧例该当如何?”p> 徐云栖遇人素话,恐吓坏了她。p> 裴沐珩慢声解释。p> 徐云栖听完,心下思量,既然已搭伙过日子,裴沐珩的私产便是三房的产业,再交给王妃自然是不合适的,遂道,p> “先送去后院,待我整理造册,再挑些好物孝敬母亲。”p> 如此甚妥。p> 裴沐珩吩咐陈管家跟着徐云栖去料理,自个儿回了书房。p> 刚踏入门槛,便见一暗卫已侯在屋内,双手奉上一份文书,p> “三爷,通州的案子有消息了。”p> 裴沐珩立即接过信札绕去案后拆开,一目十行掠过,眸色微凝,修长的背脊往圈椅里靠了靠。p> 前不久他接到一份极其古怪的求救信,信中言明通州粮仓的漕粮被人以次充好,信笺上沾了些河泥,裴沐珩怀疑是河工所写,连夜遣心腹前去通州,更诡异的事发生了,他的人赶到通州粮仓,便见粮仓发生大火,以次充好的霉粮被烧了个干干净净。p> 各地粮仓发生火灾本也不稀奇,但裴沐珩还是觉着蹊跷,每每过冬,大兀缺粮总要南下掳掠,每当这时,朝廷会提前拨粮往北境御敌,裴沐珩侍奉帝侧,得了机会将取粮的文书遣去通州,恰闻通州大火,将几十万担粮食烧了,圣上震怒,遣人彻查此事。p> 去的正是裴沐珩心腹,七品御史刘越。p> 刘越密信回复,火灾原因已查明,守仓的将士夜里寻欢作乐,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恰恰漕粮堆积发酵,火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p> 当真是这个缘故?p> 通州粮仓乃京畿附近最大的粮仓,此地粮食一来备用中枢衙门与皇宫,二来备用军粮,恰恰是备用,每年真正开仓的机会并不多,是以反而成了各路牛鬼蛇神偷鸡摸狗的战场。p> 若没有那份求救信,裴沐珩便信了这个结果,可既然真正的漕粮被盗换了,背后定有玄机,通州毗邻京城,什么人能在这等要地瞒天过海?想必官衔不低。p> 年轻的男人,捏着信札慢慢靠近桌角的银釭,油黄信札遇火,很快发出呲呲声响,他眼底的浮光凝在一处,p> “让刘越暗查通州知府陈明山。”p> 饵已下,就等着钓上一条大鱼,不,兴许是两条。p> 裴沐珩慢悠悠将掌心积落的灰拍却,眼底闪过无情的冷笑。p> p> 徐云栖赶回清晖园后院,陈管家已着人将礼单送了来,少顷,十几个箱子被抬着搁在清晖园廊下,一晚上,徐云栖带着银杏并两位老嬷嬷忙着整理年例,核对礼单,以防庄子管事瞒报错报。p> 通州皇庄送年例的消息自然没能瞒住熙王妃。p> 过去裴沐珩的内务桩桩件件均是她这个当娘的料理,瞧瞧,新媳妇才进门一日,便做起儿子的主来,熙王妃心里那口气呕得不上不下。p> 二少奶奶李氏伺候熙王妃饮了一碗安神汤,不着痕迹开口,p> “三弟妹不懂事,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没准明日她便挑了好的送来孝顺您。”p> 熙王妃瞪了她一眼,“我稀罕?”p> 她难过的是,过去庄子年例均交到她手里,她如何分派,从无人置喙,如今她却插不上手。果真应了那句“有了媳妇便忘了娘”。p> 李氏讨了个没趣。p> 一旁的大少奶奶谢氏想起一桩正事,p> “母亲,弟妹过了门,身边定缺人服侍,您看,是不是得拨一些婆子丫鬟去清晖园。”p> 谢氏执掌中馈,府中大小事均归她料理。p> 论理熙王妃是该拨人伺候徐云栖,只是裴沐珩十二岁那年,有丫鬟衣衫不整意图勾/引他,裴沐珩动了怒,亲手处死了那个丫鬟,自此再也许人近身,是以熙王妃有顾虑。p> 委屈媳妇不能委屈儿子,“珩儿不喜热闹,人手的事便作罢。”p> “再说了,那徐氏不该带了些陪房么,她不缺人伺候吧?”p> 谢氏脸色一言难尽,“母亲,她嫁妆单子还在呢,身旁只一不经事的小丫鬟。”p> 熙王妃神色就更难看了,忍了半晌,嫌弃道,“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了台面。”p> 想起知书达理的荀云灵,熙王妃又是一阵心碎,“罢了罢了,随她去。”p> 翌日回门,徐云栖清早便去锦和堂请安,顺带挑了些上好皮子敬献婆母,p> 哪知主仆二人行至穿堂时,守门婆子晦涩地告诉她,p> “三少奶奶,王妃头风犯了,免了晨昏定省。”p> 徐云栖微愣,正犹豫着要不要请婆子代劳,瞥见大少奶奶谢氏搭着丫鬟的手,不紧不慢从庭内跨了出来,p> 谢氏视线落在那些鲜艳的皮货,顿时了然。p> 徐云栖便明白,熙王妃并非犯病,而是不愿见她。p> 既如此,也不必勉强。p> 徐云栖朝谢氏稍一颔首,转身离开了锦和堂。p> 熙王妃虽不待见徐云栖,却是个极要面子的,吩咐谢氏准备了丰厚的回门礼,整车侯在侧门。p> 只是徐云栖主仆在马车内坐了有两刻钟,依然没等到裴沐珩。p> 银杏本在熙王妃出受了气,眼下忍不住抱怨,p> “王妃也太过分了,您是圣上赐婚,又不是眼巴巴求着嫁过来的,她何故如此刁难您?”p> 徐云栖脑海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神色浅浅看过来,“她哪里刁难了我?”p> 银杏嘟囔道,“她不是将您拒之门外吗?”p> 徐云栖豁达道,“她只是不待见我,谈不上刁难,瞧瞧,这回门礼不是准备得很丰厚么,旁人不喜欢咱们,咱们不凑上去就是了,你又何苦庸人自扰,别忘了我们进京的目的,切莫在小事上分神。”p> 熙王妃不喜欢她,有不喜欢的好,瞧,她不必小心翼翼伺候婆母。p> 银杏原想辩驳,听到后面一席话,眼皮往下耷拉,不吭声了。p> 半个时辰后,裴沐珩带着王府长史现了身。p> 回门是大婚最后一项仪式,非同小可,自有王府长史出面操持。p> 比起昨日二人同乘不同,今日裴沐珩不必委屈自己,独自乘了一辆马车,他没有任何解释,徐云栖也不在意,一行人缓缓朝南驶。p> 熙王府坐落皇城附近的澄清坊,徐府却远在南城的崇北坊,徐家在荆州当地虽小有名气,到了权贵遍地京城,属实不够看,能在京城任官落脚,已然是族中骄傲,遑论如今攀上皇亲贵戚。p> 是以清早,徐主事吩咐徐母在后宅张罗宴席,自个儿领着阖家老小等候在门前,生怕失了礼数,陪着徐父迎客的是府上的大公子,二公子与二小姐。p> 二小姐徐若年纪最小,也最是刁蛮,等了半日不见马车踪影,便炸炸咧咧骂了起来,p> “长姐嫁给蒋公子不好,偏生要攀那水中月,天上仙,那名动天下的三公子岂是咱们能肖想的?瞧瞧,隔壁梅姐姐出嫁时,夫妇二人早早便回了门,咱们日头都快等偏西了,也不见人影,何苦受这档子窝囊气!”p> 徐主事素什么,你长姐是被人挤去那玉桥上的,与她何干?”p> 徐若犹自不信,这些日子,邻里街坊哪个不在她耳边嚼舌根,奚落徐云栖心比天高,攀龙附凤,徐若听多了,只道徐云栖败坏了徐家女名声,害她将来难以议亲。p> 徐主事看着不谙世事的小女儿,摇头不已。p> 自徐云栖被圣上赐婚,他在朝中地位水涨船高,他这辈子点头哈腰看人脸色惯了,如今却尝到了被人奉承的滋味,徐主事心里说不出的畅快。p> 结了这门亲,徐家不说挤入京城权贵行列,至少也是响当当的门户了。p> “你还小,哪里晓得这里头的门道。”担心她口无遮拦,寻了桩事将她打发离开。p> 片刻,前方巷子传来小厮通报声,p> “老爷,来了来了。”p> 徐主事喜不自禁,整了整衣冠,翘首以盼。p> 不多时,两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阶前,裴沐珩与徐云栖一前一后从马车出来。p> 徐主事看着长身玉立的裴沐珩,下意识便要行礼,王府长史笑眯眯上前拦住他,p> “徐大人,该咱们三公子与三少奶奶给您行礼。”p> 徐主事忐忑地抹汗。p> 秋阳炽艳,清透的光被树梢筛过,支离破碎打在二人肩头,徐云栖迎着父亲生疏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走到裴沐珩身侧,与他一道施礼,p> “父亲。”p> “岳丈大人。”p> 徐云栖不想家人担心,刻意离得裴沐珩近了些,裴沐珩瞥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p> 有了王府长史在场,便无需裴沐珩应酬,他慵懒地坐在客座,慢条斯理喝茶,徐主事一面谨慎打量他的脸色,一面小心跟长史周旋。p> 徐云栖则带着银杏往后院去,她来徐府时日不长,府上婆子与她并不相熟,徐云栖也不喜陌生人跟着,吩咐婆子去收拾回门礼,独自往母亲所在的正院去。p> 京城纸贵,徐府祖上虽是经商,这些年在官场也耗了不少家底,只置办了个三进的院子,比起轩荣的熙王府,徐府院落称得上逼仄。p> 刚行到垂花门的夹道,瞥见雕窗外人影重重,三两婆子躲在角落里嗑瓜子,嘴里唠着闲话。p> “瞧见没,王府送来的回门礼可丰厚了,抵得上大姑娘的嫁妆。”

“这话怎么说?我不是瞧着前日接亲时,嫁妆如流水抬出了门么?”p> 对面那嘴角嵌着黑痣的婆子冷哼一声,“你懂什么?那些都是王府用来撑场面的,凭咱们老爷,怎么够得上王府的排场?”p> 另外一人不以为然,“我看不见得吧,府上大公子迟迟不娶亲,二公子与二小姐还小,将来要开支的地儿多得去了,大姑娘毕竟不是老爷亲生的女

儿,老爷又如何舍得掏出家底?”p> 嘴角嵌痣的婆子听得她后面那句话,吓得面色一白,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天神哪,这话你可不许再说了,若叫王府晓得了,恐捅出大篓子。”p> 银杏慢吞吞跟在徐云栖身后,看着她高挑秀逸的背影,双目泛湿。p> 徐云栖嘴角的笑意淡了,被秋风一卷,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p> 徐母章氏等在正院廊庑,等到女儿走近,慢慢露出了笑,徐云栖对着她行了大礼,章氏拉着她进了内室,又将人一并遣了出去,留下母女俩说体己话。p> 章氏带着她在罗汉床上坐定,先是打量一番女儿神色,瞧不出端倪,便问道,“在王府这两日可还好?”p> 徐云栖握着母亲细软温暖的手,笑吟吟道,“我在哪儿都过得好。”p> 章氏闻言泪湿眼眶。p> 当年为了不被夫家嫌弃,将那么小的她扔在乡下,起先她还哭,后来每每回去看她,她脸上便挂了笑,再也没见她红过眼。p> 别问,一问就是她很好。p> “娘对不住你。”章氏垂眸哽咽,晶莹的泪花落在徐云栖手背,徐云栖脸色正了几分,p> “娘,您没有对不住我,您被负心汉抛弃,就该寻找自己的幸福,难道被女儿拖累一辈子不成?您好,女儿才能好。”p> 章氏听得徐云栖开解的话,泪水越发止不住。p> 每回她都是这般说,好像她是不需要关心的那个。p> 章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p> “您瞧,您现在多好,生了弟弟妹妹,在徐家站稳脚跟,女儿得嫁高门,您在徐家可挺直腰板过日子,再也没人敢瞧不起您,也不会有人欺负您。”徐云栖如是道。p> 章氏将女儿抱入怀里。p> “娘什么都没为你做,你却处处为娘着想。”p> “若叫我选择,我宁愿你不嫁去熙王府,娘只希望这世上能有个人疼你”章氏双肩发颤,哭得不能自已。p> 至于那裴沐珩,章氏见过一回,神仙一般的人物,不食人间烟火,又怎么会疼人呢。p> 徐云栖双眸亮晶晶的:“为什么要别人疼,我可以自个儿疼自个儿。”p> 恰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重重推开,露出一张稚气未脱却气势汹汹的小脸,在她身后,还跟着一满脸犯难的管事嬷嬷。p> 徐若雄赳赳闯进来,一把将徐云栖从章氏怀里拉起,凶巴巴瞪着她质问,p> “长姐,外头的人都骂你不知廉耻,刻意勾引三公子,是也不是?”p> 章氏闻言眼泪都忘了擦,怒声斥道,“若儿,你岂可出言不逊,污蔑你长姐?”p> 徐云栖头疼看着妹妹,不在意地笑道,p> “三公子名动京城,倘若随意一个女人能勾引得了他,想必他早就成婚了,还轮得到我?”p> 徐若想了想也是。p> 徐云栖抚了抚妹妹的脑勺,提点道,“旁人嫉妒咱们徐家,是以出言诋毁,你是个聪明人,岂能中了他们的离间之计?”p> 正当徐云栖以为说服妹妹时,却见她秀眉紧促,满脸狐疑地盯过来,p> “可是那晚,我亲眼瞧见你提着裙摆,主动奔向三公子。”p> 徐云栖顿时愕住,p> 屋子里静极了。p> 大家都看着她。p> 婆娑的光影穿过窗棂斜斜落在她眉梢,恰到好处模糊了她眼底的复杂。p> 那一晚人声鼎沸,她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桥下,冥冥之中有一道熟悉的,却又久远的醇和嗓音,仿佛拨开汹涌的人潮,从尘埃深处钻出来,涌入她耳郭。p> 她情不自禁循着嗓音的方向追去,却又在那一刹那,烟花绽放,繁华落尽,那道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浮生一场梦。p> 是啊,他已经死了,早在她四岁那年便死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皇宫。p> 比起勾出母亲的伤心事,徐云栖不在乎自己被人误解,无奈解释道,p> “是,我听闻三公子貌若潘安,故而想凑近瞧上一眼。”p> 窗外,天光明朗,徐主事领着裴沐珩前来给岳母章氏请安,一行人无声越过穿堂,为首的男人顶着一张英挺深邃的俊脸,面无表情往窗棂方向投去一眼,状若无闻迈上台阶。p> 作者有话要说p> 明天见,么么哒。p> 一声“夫人”将徐云栖从混沌的思绪里拉过神来。p> 这是在唤她?p> 灯色烟煴,风拂过,有簌簌清霜从瓦间扑落。p> 徐云栖回忆方才的景象,迎上男人漆黑平静的视线,整暇问道,p> “三爷方才说是依旧例处置,敢问旧例该当如何?”p> 徐云栖遇人素话,恐吓坏了她。p> 裴沐珩慢声解释。p> 徐云栖听完,心下思量,既然已搭伙过日子,裴沐珩的私产便是三房的产业,再交给王妃自然是不合适的,遂道,p> “先送去后院,待我整理造册,再挑些好物孝敬母亲。”p> 如此甚妥。p> 裴沐珩吩咐陈管家跟着徐云栖去料理,自个儿回了书房。p> 刚踏入门槛,便见一暗卫已侯在屋内,双手奉上一份文书,p> “三爷,通州的案子有消息了。”p> 裴沐珩立即接过信札绕去案后拆开,一目十行掠过,眸色微凝,修长的背脊往圈椅里靠了靠。p> 前不久他接到一份极其古怪的求救信,信中言明通州粮仓的漕粮被人以次充好,信笺上沾了些河泥,裴沐珩怀疑是河工所写,连夜遣心腹前去通州,更诡异的事发生了,他的人赶到通州粮仓,便见粮仓发生大火,以次充好的霉粮被烧了个干干净净。p> 各地粮仓发生火灾本也不稀奇,但裴沐珩还是觉着蹊跷,每每过冬,大兀缺粮总要南下掳掠,每当这时,朝廷会提前拨粮往北境御敌,裴沐珩侍奉帝侧,得了机会将取粮的文书遣去通州,恰闻通州大火,将几十万担粮食烧了,圣上震怒,遣人彻查此事。p> 去的正是裴沐珩心腹,七品御史刘越。p> 刘越密信回复,火灾原因已查明,守仓的将士夜里寻欢作乐,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恰恰漕粮堆积发酵,火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p> 当真是这个缘故?p> 通州粮仓乃京畿附近最大的粮仓,此地粮食一来备用中枢衙门与皇宫,二来备用军粮,恰恰是备用,每年真正开仓的机会并不多,是以反而成了各路牛鬼蛇神偷鸡摸狗的战场。p> 若没有那份求救信,裴沐珩便信了这个结果,可既然真正的漕粮被盗换了,背后定有玄机,通州毗邻京城,什么人能在这等要地瞒天过海?想必官衔不低。p> 年轻的男人,捏着信札慢慢靠近桌角的银釭,油黄信札遇火,很快发出呲呲声响,他眼底的浮光凝在一处,p> “让刘越暗查通州知府陈明山。”p> 饵已下,就等着钓上一条大鱼,不,兴许是两条。p> 裴沐珩慢悠悠将掌心积落的灰拍却,眼底闪过无情的冷笑。p> p> 徐云栖赶回清晖园后院,陈管家已着人将礼单送了来,少顷,十几个箱子被抬着搁在清晖园廊下,一晚上,徐云栖带着银杏并两位老嬷嬷忙着整理年例,核对礼单,以防庄子管事瞒报错报。p> 通州皇庄送年例的消息自然没能瞒住熙王妃。p> 过去裴沐珩的内务桩桩件件均是她这个当娘的料理,瞧瞧,新媳妇才进门一日,便做起儿子的主来,熙王妃心里那口气呕得不上不下。p> 二少奶奶李氏伺候熙王妃饮了一碗安神汤,不着痕迹开口,p> “三弟妹不懂事,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没准明日她便挑了好的送来孝顺您。”p> 熙王妃瞪了她一眼,“我稀罕?”p> 她难过的是,过去庄子年例均交到她手里,她如何分派,从无人置喙,如今她却插不上手。果真应了那句“有了媳妇便忘了娘”。p> 李氏讨了个没趣。p> 一旁的大少奶奶谢氏想起一桩正事,p> “母亲,弟妹过了门,身边定缺人服侍,您看,是不是得拨一些婆子丫鬟去清晖园。”p> 谢氏执掌中馈,府中大小事均归她料理。p> 论理熙王妃是该拨人伺候徐云栖,只是裴沐珩十二岁那年,有丫鬟衣衫不整意图勾/引他,裴沐珩动了怒,亲手处死了那个丫鬟,自此再也许人近身,是以熙王妃有顾虑。p> 委屈媳妇不能委屈儿子,“珩儿不喜热闹,人手的事便作罢。”p> “再说了,那徐氏不该带了些陪房么,她不缺人伺候吧?”p> 谢氏脸色一言难尽,“母亲,她嫁妆单子还在呢,身旁只一不经事的小丫鬟。”p> 熙王妃神色就更难看了,忍了半晌,嫌弃道,“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了台面。”p> 想起知书达理的荀云灵,熙王妃又是一阵心碎,“罢了罢了,随她去。”p> 翌日回门,徐云栖清早便去锦和堂请安,顺带挑了些上好皮子敬献婆母,p> 哪知主仆二人行至穿堂时,守门婆子晦涩地告诉她,p> “三少奶奶,王妃头风犯了,免了晨昏定省。”p> 徐云栖微愣,正犹豫着要不要请婆子代劳,瞥见大少奶奶谢氏搭着丫鬟的手,不紧不慢从庭内跨了出来,

谢氏视线落在那些鲜艳的皮货,顿时了然。p> 徐云栖便明白,熙王妃并非犯病,而是不愿见她。p> 既如此,也不必勉强。p> 徐云栖朝谢氏稍一颔首,转身离开了锦和堂。p> 熙王妃虽不待见徐云栖,却是个极要面子的,吩咐谢氏准备了丰厚的回门礼,整车侯在侧门。p> 只是徐云栖主仆在马车内坐了有两刻钟,依然没等到裴沐珩。p> 银杏本在熙王妃出受了气,眼下忍不住抱怨,p> “王妃也太过分了,您是圣上赐婚,又不是眼巴巴求着嫁过来的,她何故如此刁难您?”p> 徐云栖脑海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神色浅浅看过来,“她哪里刁难了我?”p> 银杏嘟囔道,“她不是将您拒之门外吗?”p> 徐云栖豁达道,“她只是不待见我,谈不上刁难,瞧瞧,这回门礼不是准备得很丰厚么,旁人不喜欢咱们,咱们不凑上去就是了,你又何苦庸人自扰,别忘了我们进京的目的,切莫在小事上分神。”p> 熙王妃不喜欢她,有不喜欢的好,瞧,她不必小心翼翼伺候婆母。p> 银杏原想辩驳,听到后面一席话,眼皮往下耷拉,不吭声了。p> 半个时辰后,裴沐珩带着王府长史现了身。p> 回门是大婚最后一项仪式,非同小可,自有王府长史出面操持。p> 比起昨日二人同乘不同,今日裴沐珩不必委屈自己,独自乘了一辆马车,他没有任何解释,徐云栖也不在意,一行人缓缓朝南驶。p> 熙王府坐落皇城附近的澄清坊,徐府却远在南城的崇北坊,徐家在荆州当地虽小有名气,到了权贵遍地京城,属实不够看,能在京城任官落脚,已然是族中骄傲,遑论如今攀上皇亲贵戚。p> 是以清早,徐主事吩咐徐母在后宅张罗宴席,自个儿领着阖家老小等候在门前,生怕失了礼数,陪着徐父迎客的是府上的大公子,二公子与二小姐。p> 二小姐徐若年纪最小,也最是刁蛮,等了半日不见马车踪影,便炸炸咧咧骂了起来,p> “长姐嫁给蒋公子不好,偏生要攀那水中月,天上仙,那名动天下的三公子岂是咱们能肖想的?瞧瞧,隔壁梅姐姐出嫁时,夫妇二人早早便回了门,咱们日头都快等偏西了,也不见人影,何苦受这档子窝囊气!”p> 徐主事素什么,你长姐是被人挤去那玉桥上的,与她何干?”p> 徐若犹自不信,这些日子,邻里街坊哪个不在她耳边嚼舌根,奚落徐云栖心比天高,攀龙附凤,徐若听多了,只道徐云栖败坏了徐家女名声,害她将来难以议亲。p> 徐主事看着不谙世事的小女儿,摇头不已。p> 自徐云栖被圣上赐婚,他在朝中地位水涨船高,他这辈子点头哈腰看人脸色惯了,如今却尝到了被人奉承的滋味,徐主事心里说不出的畅快。p> 结了这门亲,徐家不说挤入京城权贵行列,至少也是响当当的门户了。p> “你还小,哪里晓得这里头的门道。”担心她口无遮拦,寻了桩事将她打发离开。p> 片刻,前方巷子传来小厮通报声,p> “老爷,来了来了。”p> 徐主事喜不自禁,整了整衣冠,翘首以盼。p> 不多时,两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阶前,裴沐珩与徐云栖一前一后从马车出来。p> 徐主事看着长身玉立的裴沐珩,下意识便要行礼,王府长史笑眯眯上前拦住他,p> “徐大人,该咱们三公子与三少奶奶给您行礼。”p> 徐主事忐忑地抹汗。p> 秋阳炽艳,清透的光被树梢筛过,支离破碎打在二人肩头,徐云栖迎着父亲生疏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走到裴沐珩身侧,与他一道施礼,p> “父亲。”p> “岳丈大人。”p> 徐云栖不想家人担心,刻意离得裴沐珩近了些,裴沐珩瞥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p> 有了王府长史在场,便无需裴沐珩应酬,他慵懒地坐在客座,慢条斯理喝茶,徐主事一面谨慎打量他的脸色,一面小心跟长史周旋。p> 徐云栖则带着银杏往后院去,她来徐府时日不长,府上婆子与她并不相熟,徐云栖也不喜陌生人跟着,吩咐婆子去收拾回门礼,独自往母亲所在的正院去。p> 京城纸贵,徐府祖上虽是经商,这些年在官场也耗了不少家底,只置办了个三进的院子,比起轩荣的熙王府,徐府院落称得上逼仄。p> 刚行到垂花门的夹道,瞥见雕窗外人影重重,三两婆子躲在角落里嗑瓜子,嘴里唠着闲话。p> “瞧见没,王府送来的回门礼可丰厚了,抵得上大姑娘的嫁妆。”p> “这话怎么说?我不是瞧着前日接亲时,嫁妆如流水抬出了门么?”p> 对面那嘴角嵌着黑痣的婆子冷哼一声,“你懂什么?那些都是王府用来撑场面的,凭咱们老爷,怎么够得上王府的排场?”p> 另外一人不以为然,“我看不见得吧,府上大公子迟迟不娶亲,二公子与二小姐还小,将来要开支的地儿多得去了,大姑娘毕竟不是老爷亲生的女儿,老爷又如何舍得掏出家底?”p> 嘴角嵌痣的婆子听得她后面那句话,吓得面色一白,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天神哪,这话你可不许再说了,若叫王府晓得了,恐捅出大篓子。”p> 银杏慢吞吞跟在徐云栖身后,看着她高挑秀逸的背影,双目泛湿。p> 徐云栖嘴角的笑意淡了,被秋风一卷,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p> 徐母章氏等在正院廊庑,等到女儿走近,慢慢露出了笑,徐云栖对着她行了大礼,章氏拉着她进了内室,又将人一并遣了出去,留下母女俩说体己话。p> 章氏带着她在罗汉床上坐定,先是打量一番女儿神色,瞧不出端倪,便问道,“在王府这

两日可还好?”p> 徐云栖握着母亲细软温暖的手,笑吟吟道,“我在哪儿都过得好。”p> 章氏闻言泪湿眼眶。p> 当年为了不被夫家嫌弃,将那么小的她扔在乡下,起先她还哭,后来每每回去看她,她脸上便挂了笑,再也没见她红过眼。p> 别问,一问就是她很好。p> “娘对不住你。”章氏垂眸哽咽,晶莹的泪花落在徐云栖手背,徐云栖脸色正了几分,p> “娘,您没有对不住我,您被负心汉抛弃,就该寻找自己的幸福,难道被女儿拖累一辈子不成?您好,女儿才能好。”p> 章氏听得徐云栖开解的话,泪水越发止不住。p> 每回她都是这般说,好像她是不需要关心的那个。p> 章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p> “您瞧,您现在多好,生了弟弟妹妹,在徐家站稳脚跟,女儿得嫁高门,您在徐家可挺直腰板过日子,再也没人敢瞧不起您,也不会有人欺负您。”徐云栖如是道。p> 章氏将女儿抱入怀里。p> “娘什么都没为你做,你却处处为娘着想。”p> “若叫我选择,我宁愿你不嫁去熙王府,娘只希望这世上能有个人疼你”章氏双肩发颤,哭得不能自已。p> 至于那裴沐珩,章氏见过一回,神仙一般的人物,不食人间烟火,又怎么会疼人呢。p> 徐云栖双眸亮晶晶的:“为什么要别人疼,我可以自个儿疼自个儿。”p> 恰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重重推开,露出一张稚气未脱却气势汹汹的小脸,在她身后,还跟着一满脸犯难的管事嬷嬷。p> 徐若雄赳赳闯进来,一把将徐云栖从章氏怀里拉起,凶巴巴瞪着她质问,p> “长姐,外头的人都骂你不知廉耻,刻意勾引三公子,是也不是?”p> 章氏闻言眼泪都忘了擦,怒声斥道,“若儿,你岂可出言不逊,污蔑你长姐?”p> 徐云栖头疼看着妹妹,不在意地笑道,p> “三公子名动京城,倘若随意一个女人能勾引得了他,想必他早就成婚了,还轮得到我?”p> 徐若想了想也是。p> 徐云栖抚了抚妹妹的脑勺,提点道,“旁人嫉妒咱们徐家,是以出言诋毁,你是个聪明人,岂能中了他们的离间之计?”p> 正当徐云栖以为说服妹妹时,却见她秀眉紧促,满脸狐疑地盯过来,p> “可是那晚,我亲眼瞧见你提着裙摆,主动奔向三公子。”p> 徐云栖顿时愕住,p> 屋子里静极了。p> 大家都看着她。p> 婆娑的光影穿过窗棂斜斜落在她眉梢,恰到好处模糊了她眼底的复杂。p> 那一晚人声鼎沸,她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桥下,冥冥之中有一道熟悉的,却又久远的醇和嗓音,仿佛拨开汹涌的人潮,从尘埃深处钻出来,涌入她耳郭。p> 她情不自禁循着嗓音的方向追去,却又在那一刹那,烟花绽放,繁华落尽,那道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浮生一场梦。p> 是啊,他已经死了,早在她四岁那年便死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皇宫。p> 比起勾出母亲的伤心事,徐云栖不在乎自己被人误解,无奈解释道,p> “是,我听闻三公子貌若潘安,故而想凑近瞧上一眼。”p> 窗外,天光明朗,徐主事领着裴沐珩前来给岳母章氏请安,一行人无声越过穿堂,为首的男人顶着一张英挺深邃的俊脸,面无表情往窗棂方向投去一眼,状若无闻迈上台阶。p> 作者有话要说p> 明天见,么么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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