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一听阮贵妃是为了正事而来,也只好见了她。
阮贵妃款款进来,瞧见我也在,眼里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含笑道:“原来元妃妹妹也在呀,是臣妾来得不巧了一些呢。”
这话其实存在着几分打趣的意思,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皇上也只是不嫌臣妾愚笨,让臣妾在这儿帮着磨墨罢了。”
阮贵妃闻言,仍是含笑道:“皇上不嫌弃,那也是妹妹的本事。”
说笑几句,阮贵妃说了正事,萧昱与她商量定了以后,时辰也不早了,我看着情况,只好告退。
出了乾元殿,阮贵妃叫上我,与她一路回去。
走在路上,阮贵妃忽然看向我,眼神格外认真,问道:“方才在殿内的时候,妹妹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这话几乎是令我心头一跳。
我正好给萧昱换完了药,他那伤口虽然好了大半,但药粉还是需要的,自然是有金疮药的味道。
我原本想着,屋内龙涎香的味道也是极为浓郁的,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被发现,没曾想,阮贵妃的鼻子这样灵。
“是吗?”
我闪烁其词,眨眨眼,道:“我倒是不觉得。许是前两日我不当心伤了手,涂了些药粉的缘故吧。”
“也是贵妃姐姐厉害,这都能察觉。”
说完,我露出一根手指来。
这是我故意伤着的,也是为了萧昱那儿的药味一旦被察觉,还能有个理由能够敷衍过去。
我原本也想把伤口弄得大一些,如此也能更有几分说服力,奈何萧昱发现了我的想法,我被他严厉的批评了。
故而我这伤口实在是太小,没什么说服力。
阮贵妃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我这伤口,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不出来信了还是没信。
到底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临分别之前,眼神幽深的看向我,说道:“妹妹近来很少来长信宫了呢。”
“从前你住着的那间屋子,我一直没让人动过,偶尔过去看看,也怀念我们住在一起的日子。得空时,妹妹也可过来陪我说说话。”
“长日漫漫,这宫里的日子总是寂寞的。”
不知为何。
我总感觉此刻阮贵妃的眼神无比幽深,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池一般,令人心神一荡。
她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
我心里有着陡然而生的念头,她却已经转身,带着身边的贴身宫女香蕊,回了长信宫中了。
玉颜不急寒鸦色,犹待昭阳日影来。
我又想起了我刚刚入宫时,看着“长信宫”门口的牌匾时,想起的这一句诗句来了。
这一句诗句的诗名,可就叫做“长信秋词”呀,所谓长信宫,从前也曾住过得宠而又失宠的妃嫔。
早年风光,晚年潦倒,如花似玉的容颜都还未曾老去呢,却已经没了恩宠,独自在宫中等待着死亡的结局。
而先前阮贵妃眼里淡淡的神色,仿佛也写满了她的寂寥与潦倒呢。
不该是这样的。
她都是贵妃了,而今前朝再重新提及立后的事情,虽然偶有几个说戚昭仪,也有说从勋贵女子中挑选德行出众的立为继后。
但不管怎么说,论资历,阮贵妃都是当之无愧的继后第一人选,我想萧昱当初册封她为贵妃,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
不然,贵淑贤德都是正一品妃,她以淑妃的名位掌管后宫,也不比贵妃的名位要差多少的。
她如何还会有那样的神色呢?
是因为觉得,她早已没了恩宠吗?
我恍惚的想着,没察觉什么时候天边的太阳已经落了下去,远处是一抹十分艳丽的红霞,几乎笼罩了整个天际。
真美的夕阳。
我想着,可这也是即将落幕的征兆呢。
亲蚕礼之后不久,二月底的一天,沈婕妤生产了,她生产得十分艰难,因为孕中吃得比较胖,孩子太大,又是头胎,生了足足一天一夜才生下来。
好在沈婕妤还算命大,吃了大苦头,命还是保住了,且孩子生下来七斤多,是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就是……
到底是受损严重,沈婕妤以后想要有孕,恐怕十分艰难。
因为这个,萧昱下旨册封沈婕妤为九嫔之一的充容,主管衍庆宫里的一切事宜,也准允她讲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抚养。
沈充容心里还是高兴的,身子虽弱了些,需得坐足双月子好好养着,到底孩子平安无事,她也成了九嫔之一。
那之后,我去过几次衍庆宫,沈充容欢喜之余,眉宇间还是有些淡淡的愁色,我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她因为胖得厉害,身上有些许多的妊娠纹。
她这些日子里,什么膏药也都用过了,但收效甚微,那些丑陋跟蜈蚣一样的疤痕,便这样留在了她的身上。
她撩开衣裳给我看了,我吃了一惊,确实是可怖的。
“……”
我一下子又想起了那位女神医。
她的医术那样高明,说不准是有法子的。
但转念一想,那女神医性子古怪,我的病症她已经解决了,她未必会继续见我,我还是找机会去看看能否找她帮忙,再来找沈充容吧。
免得事情还没决定下来就贸贸然说,令她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