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山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月光洒落,照出一点点的光亮。
许光顶着一头显眼的黄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杂草丛生的泥地上,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每次被盘结的树根绊到,他都得绷紧神经,生怕手指不小心扣动扳机。
枪械从来不是许光的强项。
作为街头出身的痞子,许光更习惯用拳头说话。西瓜刀和棒球棍已经算是超常发挥,更别说这种精密的杀人工具。
当老大突然点名要他参与这次行动,听说要动真家伙时,许光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直到确认只有自己一伙人有枪,而目标手无寸铁时,许光才稍稍松了口气。
刚刚那一轮扫射,更是让许光发觉,扣动扳机的感觉还不赖。
比电脑屏幕前用鼠标射击要痛快许多。
可惜那两只老鼠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石头后面溜走了。
这让许光感到有点邪门,但也仅此而已了。
在许光眼里,这次任务就跟郊游没什么两样。
许光甚至有闲心四处张望——从潺潺的溪流到幽暗的密林,前后左右都是自己人。
许光看到一名帮派同伴正端着枪,沿溪水前行,那佝偻着腰的模样滑稽可笑,像是电视剧的小鬼。
许光又望向右边,弟弟许明左手端枪,右手挠着脑袋,还不时打个哈欠。
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让许光很想骂他一顿。
可潮湿的丛林中,蚊虫确实很多,许光耳边也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于是许光伸出手扇了扇耳朵,晃了晃脑袋。
眼神随着脑袋摇晃,许光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同伴身后多了一道黑影。
也不见那黑影有什么动作,同伴就滑落在灌木之中。
无声无息,没有一点声音。
许光瞬间汗毛倒竖,本能地要举枪射击。可还没等他动作,突然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裤腿钻了进来。
下一秒,他重重摔在泥地上。
许光看到几根奇怪的杂草从地底冒出了嫩芽,看到它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长,看到它们缠绕如同绳索,缠向自己的脖颈……
许光慌忙松开了枪柄,双手死死掐住越收越紧的杂草。
可这些鬼东西出奇地柔韧有力,任凭许光如何挣扎,也只能勉强为即将窒息的喉咙争得一丝喘息之机
许光拼命扭头,望向弟弟的方向,喉咙里挤出一丝嘶哑的气音。
可没等这微弱的声音传开,月光忽然一暗。许光看到弟弟许明的身后,浮现出一道纤细的黑影。
是个女人。
女人手中的匕首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精准地掠过许明的咽喉。
许光的瞳孔骤然收缩。
许光想要呼喊,可缠在脖颈上的野草扼住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充血的眼睛,绝望地倒映着这场屠杀。
那道黑影在月下穿梭,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同伴接连倒下。
徐梦白杀疯了。
夕山,是徐梦白的主场。不是因为这山这树,而是因为这浓稠如墨的黑暗。
夜视——这是徐梦白藏在袖中的最后一张底牌。
鸦色酒吧里,徐梦白靠着夜视点燃了吧台,却隐瞒了这个秘密。
而现在,徐梦白不想再隐瞒了。
徐梦白只想释放。
释放内心的恐惧,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为自己挣得一条活路。
徐梦白已经看到了枪手们后方的乌鸦,或者说王雅芬。
这个女人依然穿着一件羽绒大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沉。
徐梦白身形一闪,没入树影,借着枝干的遮掩,悄无声息地朝她摸了过去。
近了。
更近了。
还有二十米的时候,徐梦白看清了王雅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