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帝玉珏摇晃两下身形换了个姿势,目光炯炯地看向我:“她就在这你都不过问一下她自己的意见吗?兀自替她做决定?”
游子卿没有应答。
从他的神色上看,应当是不希望。
我偷偷摸摸抬头瞥帝玉珏,四目相对,帝玉珏忽然对我歉然一笑。
歉然?
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
“游子卿!我们都没有退路。”帝玉珏语气高昂,严肃认真又格外愤怒,“你该给她选择的权利!”
我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他。
游子卿对他摇了摇头,有些冷漠地深深看我一眼后迅速转过头去,直面他带着怒意的面庞,开口道:“给不了。我知道嫣儿会选什么,这条路我已走过一次,我不希望她也走一次。”
什么?
到底是什么选择?
游子卿走过一次的路又是什么?
“帝玉珏,我也想赢,请你相信我的计划。好吗?”
他的每个字咬的都格外清晰,镇静自若地,仿佛世间事皆在掌握。
可……游子卿这微小习惯明明在告诉我,他在害怕,他也怕这一局赢不了。
我想问他我能做什么,帝玉珏朗声打断了将将吐出口的“我”字,他情绪激动:“相信?你自己尚且没有胜券在握,凭什么要我相信?”
面前的游子卿微凝着神色,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语气也凉下几分。
他毋庸置疑道:“同样的事情,我可以再上演第二次。如果不能达到预期,舍弃一些后来的细枝末节也未尝不可。此局没人能输得起,她有半神的底蕴,我也有我的底牌。”
帝玉珏闻言,第一时间张口欲辩驳,开口的刹那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摇头晃脑一阵大笑。
沉寂的室内他的笑是那么诡异癫狂。
“疯子!游念卿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尖声怒吼着,手舞足蹈:“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啊!”
游子卿身形微动,用方才那种语气应答道:“同样的路,我一个人走过足矣。”
我听不懂。
什么叫做同样的路,什么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既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路为何,也不知道游子卿的计划是什么。
“游子卿……”我忍不住开口唤他。
他回过头,眉眼已换成温润如玉的模样,明明在浅笑,却像是殊死一搏前最后的温情。
我没忍住扑了过去。
游子卿低沉的鼻音在头顶回荡,说出来的话细腻至极:“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边哄着边推开我,一双饱含疼爱的双眸不见半点杂质,勾起的笑意一如既往。
越是疼爱,越是遥远。
帝玉珏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室内只剩下我和游子卿。
“我到底……还是个拖油瓶,对吗?”
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不妨碍我清楚地知道,游子卿是想保护我不做某个选择,进而让自己走一条更加激进且疯狂的道路。
这其中的牺牲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从帝玉珏的表现来看,绝非微小。
他摇摇头,柔声问我:“你想听个故事吗?”
我一愣。
游子卿的目光好像真的在征求我的意见,略一思索后,我点点头。
“在许多许多年前,一场因果浩劫之后,没有比出胜负的两个家伙各自为政,展开持久的拉锯战。
恨意驱使两人前进,对抗数载后其中一方感到了迷茫。胜负欲也好,不甘不愿也罢,一切似乎都不足以再使他一往无前。
只是……一把被废弃的刀的残骸携带微弱的求生欲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他萌生了一个荒诞至极的想法。
以这片残骸为基底,越过天道法则,去创造一个不属于规则的生灵。”
我不受控制地瞪大双眼。
游子卿在说的……
“这件事没那么好做,没有天道的孕育难以凝成生灵本源,成千上万的天材地宝过于昂贵,为了便捷高效,他选择用钱买命,拆解活人本源来琢磨。
跨过第一步凝成本源还有第二步第三步,如何让本源孕育不稳定的灵体,又如何固定灵体使之成熟,再到后来成熟的灵体怎么能诞生出不稳定的人格。
他明白,本源的存活需要承载的容器,本源的成长也需要自然生灵的滋养。
这些东西他无法做出来,唯一的选择是不死不休的仇人投放下来,用来对付他的刀。”
是……我想得那样吗?
“后来漫长的岁月里,那个本源上孕育出灵魂,灵魂中又诞生出人格。
他知道,未经天道创造的生灵在世上不具有正当性,没有命格命数的附着就好像随风飘荡的芦花,轻轻一吹就没了。
为了赋予人格作为生灵的正当性,他借那把刀将人格送入命数当中。”
说完,游子卿顿住,如星河灿烂的眉眼无奈又歉然。
半晌后他说:“嫣儿,你活在世上,就是我最骄傲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