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这次的事。”楚天骄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说，“我缺席了我儿子七年的人生……不对，七年前我也不算个称职的爸爸，我让他在他这个年龄背负了太多他不该背负的东西，尽管他足够懂事和自立，但这也不是我应该放任的理由，我亏欠这孩子很多，我一直都明白，从他出生开始我就一直欠缺他很多。”

“但好在他还有你们这些朋友们，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肯伸出援手，为他付出这么多。”楚天骄语气诚恳的对路明非说，“不然我对这孩子的愧疚感只会更多，虽然你们对他做的事没办法弥补我的缺失，但好在他平平安安长大了，他成长的很好，成为了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作为一个父亲……哪怕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的立场，我很欣慰。”

“这一点你说反了，楚叔叔。”路明非摇摇头说，“师兄一直都很有自己的原则和想法，语气说是我们影响了他，不如说是他教会了我很多，叔叔你见过原本的我，但那时候我们并不熟，你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楚天骄顺着路明非的话问了句，倒不是应付，他还真的对路明非这个晚辈蛮好奇的。

“其实也不复杂，一个词就可以概括。”路明非笑笑，“衰仔。”

“衰仔？”楚天骄愣了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目光上下扫视路明非，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你自己啊？”

“是啊。”路明非点点头，“真没骗你，楚叔叔，这话说了很多人都不信，但曾经的我和现在的我真的是两个样，那时候我遇到喜欢的女孩都不敢表白，别说表白了，能说上两句话我都觉得是天大的缘分，在班里我是老师嘴里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同学里我是帮忙跑腿买水带东西的那个，在家里我依然是最底层，婶婶和堂弟都不太瞧得起我，叔叔倒是想帮衬点我，但奈何他的家庭地位也不太高……”

楚天骄看着眼前这个说起以前的事滔滔不绝的男孩，说起这些过往的糗事时，路明非的表情没有半点衰和幽怨的模样，他看起来淡然又洒脱，就像是仅仅在讲一个故事，和他完全不相干的故事。

楚天骄忽然想起来了，他曾经见到路明非的时候，这个男孩总是独来独往的，每次见到他都是一个人，眉毛向下耷拉着，看起来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的确看上去就一整个“衰”字写在脸上的样子。

原来这孩子真的曾经那么衰过，他并没有撒谎，也难怪楚天骄完全想不起来，任何看到路明非的人，都没办法把如今这个满是精气神的开朗的男孩和当初那个看上去烂泥扶不上墙的衰仔联系在一起。

“那你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路明非说完后，楚天骄问出了自己另一个好奇的问题，“短短的几年，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也不能说是极端，你应该明白叔叔的意思，因为在你的描述里，曾经你听起来确实是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孩子，但现在你真的很优秀，我一点也不夸张的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你绝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最有本领的年轻人。”

“虽然我改观是蛮大的，但叔叔你也别这样夸我。”路明非挠了挠后脑勺。

在回答楚天骄的问题之前，路明非的目光扫了扫屋子里的其他人。

叶胜、酒德亚纪、恺撒、诺诺、芬格尔、楚子航……最后是绘梨衣。

“我的变化，叔叔你应该能理解。”路明非收回目光，他望向楚天骄，冲后者一笑，“当一个人有了真正想保护的人，值得付出的人，他理所当然会变得强大，如果知道人生最可怕的其实是后悔和遗憾这回事，为了所爱的人，他会不惜一切的，就算为此付出生命。”

楚天骄的表情有些动容，因为路明非的话，楚天骄对此深有感触，他至今也正是为了守护楚子航和他的妈妈，所以他一直守望在这座城市里，生怕别人对他们不好，哪怕是面对“神”这样的敌人也敢挥刀拼杀。

“我明白了。”楚天骄点点头，他看了眼，又看了眼绘梨衣，语气深意地对路明非睡道，“楚子航应该和你说过我和他妈妈的事吧，你的女孩很漂亮，我看的出来，她很爱你也很依赖你，好好珍惜你的爱人，不要像叔叔一样，活得这么失败。”

“叔叔，你一点也不失败。”路明非扭头，望向屋子里的照片墙，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楚天骄些许沧桑又略显苦涩的脸上，“你为苏阿姨做的，为师兄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胆小鬼，也不是失败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有自己生活的方式，人活在这个世上，会被很多事逼得失去很多选择，至少在我和师姐他们看来，你已经在自己能够选择的范围里做到最好了。”

“有些事情，是论迹不论心的。”楚天骄摇摇头，语气依然显得低沉，“作为一个男人，还有什么能比让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过上好的生活更重要的事呢？我没有做到，甚至伤害了他们，我的失败还需要反驳么？”

“不是的。”路明非忽然说。

“什么？”楚天骄愣了愣。

“我说不是的，叔叔。”路明非摇摇头，语气无比认真的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你对苏阿姨和师兄的爱已经超越了人类本质上的占有欲，这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我觉得你很了不起，发自内心的。”

楚天骄的表情有些错愕，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很欣赏路明非这孩子，但为什么忽然就变成对方表达对他的崇拜。

“我说真的，楚叔叔，来到你的房间后，知道你所有的事之后，我发自内心崇拜你，你一点也不失败，至少我这样觉得。”路明非看着楚天骄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帮师兄找到你，如今他也理解了你的做法，人生在世是没办法孤身一人的，苏阿姨和师兄是你重要的人，你同样也是师兄重要的人。”

楚天骄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略显沧桑的脸上皱纹微微颤抖。

“谢谢你，孩子。”楚天骄竭力掩饰自己声音的颤抖，“尽管这样说会显得我矫情，但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人对我讲过这种话了。”

“不仅仅是我，绘梨衣和师兄师姐们也都理解你，甚至崇拜你，你是个很了不起的男人。”路明非对楚天骄说，“如果苏阿姨知道真相，她也一定会理解你，明白你为她付出的一切。”

楚天骄的眼神微微跳动两下后，又迅速归于沉寂。

“不，我不会让她知道的。”楚天骄摇摇头，语气透着种莫名的坚定，“她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幸福，没有烦恼也没有危险，我没法给她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不会打扰她如今的生活。”

看着楚天骄的表情，路明非只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