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赤红的朝霞映红了整片天际。
薛仁贵卓立船头,看着海天一色的奇景,心情不免激荡,大有昔年祖逖中流击楫之感。
“根据胡尹的说法,我们已经到了南海,再有几日,就将进入大食国管控海域。现在大食国境内是什么情况,我们并不知道,将军对此有什么看法?”
一个身形瘦弱,腰杆却是挺直的老者来到了他的身侧。
薛仁贵小退一步,作揖问好:“刘大总管!”
来人正是坐镇百济的熊津都督刘仁轨,自陈青兕离开百济,将海东之事交给刘仁轨以后,刘仁轨便接过陈青兕的大旗,依照他留下的大致方略,辅以因时制宜的小变动,稳住了历史上原本一直动荡的大后方。
薛仁贵坐镇高句丽的平壤城,他的主要任务是镇抚东北黑山白水里的靺羯诸部。
薛仁贵弓马箭术天下无敌,镇服那些文化低下,崇拜勇力的夷族部群,那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但想要人臣服,只靠威只能震慑一时,恩威并济,利益共取才是王道。
薛仁贵武将出身,政治方面的水平自是不足以面对这些问题。
刘仁轨在这方面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当然这也在陈青兕最初的规划之中。
想要海东安稳,主要有两点,不能让他们饿着,也不能让他们吃的太饱。
饿了容易犯事,饱了撑着,也容易惹事。
以前跟高句丽关系不睦,双方的贸易多靠走私。
尤其是靺羯诸部他们不会做生意,族部获得的各种珍稀皮革,给狡猾的商人套路一下,辛辛苦苦获得的物资,换来的食物还不够果腹的。
但现在朝廷掌控着商道的运输,开设交易市场,议价权掌控在官方的手中。
刘仁轨掌控着海东最重要的熊津港,全权负责这方面的事情,深入与靺羯诸部展开贸易往来,让他们能够从贸易中获得生活所需,依赖于海东的贸易,又让他们离不开海东贸易。
总之在两人一文一武,恩威并施之下,海东大定,靺羯诸部先后依附,尤其是位于海边的长白山女真和蒲卢毛朵女真,直接成为了东海海军的重要兵源。
也因接触频繁,刘仁轨、薛仁贵相处的极其融洽,此番对于大食国的海上袭击,陈青兕已命刘仁轨为南海道行军大总管、薛仁贵副总管,并力从海上袭击大食国,搅乱大食国的后方地中海要地。
这一任命可谓千载未有之决议。
由古至今,华夏都以发展内陆为主,水师主攻的技术也是内河,也就是这些年为了跟高句丽作战才将科技树往海运这方面点了一些,直接长距离将兵力沿海岸线投送到数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若不是现在庙堂完全掌握在陈青兕的手中,这种提议根本不可能实现,甚至连奏疏都不会出现在帝王的面前。
宰相都给压下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可在刘仁轨、薛仁贵的眼里却是可行的。
这也归功于陈青兕早些年埋下的伏笔,在与大食国交恶之前,陈青兕建议李治对广州通海夷道进行严控,严惩违法犯忌的各国商人,尤其是大食商人,扣押他们的人,扣押他们的商船。
朝廷这一出手是有理有据的……
广州太远了,位于岭南地段,朝廷对于那边的管制非常宽松自由,只要你不闹事,不给朝廷添麻烦,爱咋滴咋滴。
朝廷还真不指望能够从岭南那边获得多少税收,逢年过节的送上一批地方的特产,充当税赋,足矣。
这种宽松自由的环境,也刺激了贸易的兴起。大批的南方商人以及阿拉伯商人来到广州,甚至在广州长久经商定居,所以日后才有黄巢在广州血洗十数万胡商的事情。
商人都是逐利的,有法制漏洞就会钻,能够逃的税,绝对不会交。
所以当朝廷派遣官员去广州的时候,上到刺史下到胥吏商人,当真就是清洗了一遍。
如果不是准备充分,监察御史在前,大军在后,必定暴乱。
朝廷整治了广州的海商,将大食国的商船交给工部、船舶监研究,将大食国的商人和经验丰富的水手丢到了海东,交给了刘仁轨、薛仁贵,协助他们建立东海水师。
刘仁轨、薛仁贵通过与这些商人水手的接触,了解到了不一样的世界,通过他们手上的海图以及行船经验,也洞察出了陈青兕这样安排的用心:东海水师的建立,绝不只是为了维护海东的平安。
果然在西域战事陷入最焦灼的时候,他们收到了绕过岭南海,前往南海,直抵西方地中海进攻大食国大后方的命令。
经过两个多月的海上行船,刘仁轨、薛仁贵抵达了南海观世音菩萨的新家:在陈青兕的提议下,原本官方的南海,已经改为了岭南海,大唐的岭南海。至于原本的南海,定为后世的印度洋。
此时此刻大唐的水师就驰骋在南海之上……
刘仁轨口中的胡尹是此次随军出征的向导团之一,他是广州本地人,因家里穷困,给大食国卖苦力,充当船员。因天赋过人,自学了水手的技能,掌握了一定的航海经验。
在海东深造以后,成为了东海水师的向导。
胡尹多次随船往来于波斯湾的西拉夫港口以及广州港。
根据胡尹提供的消息,他们离波斯湾只有两日夜的路程。
自从他们出海以后,与朝廷的关系完全断绝,对于西域的战事还定格在大半年之前。
在他们航行的时间里,战局会有什么变故,他们是一无所知。
唐军是胜了?还是败了,都不清楚。
陈青兕对于他们的要求也是自由发挥。
只要进了波斯湾,他们的行踪就藏不住了。
不能等到敌人发现再来决定动向。
该怎么打,今天必须要有个明断。
薛仁贵想了一想,说道:“其实末将并不太擅长指挥水战,总觉得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水战机要在于船舰,在于强弓硬弩。
薛仁贵一身武艺,天下无双,这些年确实掌握了一些水战技巧,但无法冲锋陷阵,实在憋得难受。
刘仁轨目光灼灼,建议道:“即是如此,我们不如分头而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