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自在人心…公道自在人心!”凌夜默看向星空,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人心,又在哪里呢?”
凌夜默将目光看向夕笙,“夕笙,你觉得,两条鲜活的生命和一个人的三年时间,是可以画上等号的吗?”
眼见夕笙沉默不语,凌夜默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在法官的眼中,加害者和被害者都是他的陌生人,这就是所谓的一视同仁和公平公正,法官需要做到不去偏袒任何一方的,所谓理性的‘公平’。”
“而最终能够影响法官判决结果的,则是双方辩护人员的说辞,在一系列辩护之后,法官再理性地给出了法律上相应的刑罚。”
“至此,对于法官来说,两位陌生人的案件就算处理完毕了,一切都按照规章制度来进行,他做到了最理性的审判。”
“在双方都平等的情况下,这种理性的判决确实可以达到绝大多数的公平与正义,但是一旦双方的阶级差距过大,所有的平等都将化为泡影。”
“金钱和权利成为加害者们的助力,客观的法律成为加害者们脱罪的工具,而‘理性审判’的结果成为了受害者不满的定局。”
“对于受害者来说,他们所遭受到的痛苦,可远远不是通过‘理性审判’的方式得出的结果就可以来进行平衡的。”
“在受害者的眼中,死的,是他们至亲至爱之人;而能够在这个世上继续享受人生的,是他们深恶痛绝之人。”
“一个深恶痛绝的陌生人的三年,和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根本就是不对等的存在!”
“法律在制定之时,便考虑到了对活人生命的尊重和保护。”
“可是对于那些已逝之人的生命,又有哪条法律能够共情他们的痛苦?又有哪个人可以辩护他们的权利?”
“毕竟,在公堂之上,死人不会说话,只有活人才能争取权利……”
“既然法律做不到受害者想要的公平与正义,无法让那些恶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凌夜默看着夕笙缓缓说道:“那…就必须要有人来弥补这个漏洞!”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而人心……”凌夜默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心脏,“就在这里!”
“在每个人自己的心里!”
“公道,由人们自己主持!”
“于是,夜裁者,便就此诞生!”
凌夜默看向夕笙,继续缓缓讲着夜裁者的故事,“后面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夜裁者憎恨着那些作乱的恶人,不断地锻炼着自己的体魄,提升着自己战斗的技巧,每当夜深人静之际,在罪恶泛滥的街头,总有人看到他的身影。”
“每当受害者被加害者欺压,深受苦难之际,夜裁者就会出现在受害者的面前拯救他们,并对那些加害者施以他们应得的刑罚,让他们记住他的存在,再也无法作恶!”
“他将化作一道阴影,寄居在恶人的心头……”
“恐惧他们的心神,震慑他们的灵魂!”
夕笙听着面前凌夜默所讲的夜裁者的故事,深吸了一口气,“从你的描述中,我大概明白夜裁者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一个执行自己心中正义的个人英雄。”夕笙说着,又向凌夜默问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说,夜裁者是一个肆意发泄着自己情绪的暴徒?”
凌夜默看向夕笙,缓缓开口,“因为,所谓的个人英雄,只是别人看到的样子罢了。”
“被解救的人们歌颂着他的事迹,人们赋予了他一个名叫夜裁者的名号,寓意着他是一位——在光芒照不到的黑暗之处,独自裁决着恶人的英雄。”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凌夜默带着落寞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夕笙一眼,“他只是深深地厌恶着这些不知悔改的恶人,而他最痛恨的,便是那个让他家破人亡的恶棍。”
“可是恶棍被监狱保护了起来,他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因此,在等待着让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出狱的时间里,他将自己心中的愤恨全部发泄在他所看到的恶人身上。”
“直到,等到他的仇人出狱的那天,他亲自动手杀死了他!”
“所以,现在他很少现身的原因,是因为他杀死了他的仇人后他的仇恨已经消失了?”夕笙看着凌夜默,缓缓问道:“因为没有了仇恨,也就没了发泄情绪的必要,便打算就此隐退了?”
凌夜默看着夕笙摇了摇头,“不。”
“他现在基本不再出现的原因,并不是这个……”凌夜默看着夕笙的眼睛,缓缓说道:“而是因为,他迷茫了……”
“迷茫?”夕笙疑惑地看向凌夜默。
凌夜默对着夕笙点点头,继续说道:“他本以为杀死仇人之时,他的心中应该出现畅快无比的喜悦,可是,实际上,在他真的亲手裁决了他仇人的生命之后,他的心中出现的,却是一片无尽的空寂与虚无。”
“仿佛,他已经完成了他这条生命的意义,可是他的生命还并没有结束,日后的日子,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继续去做一个人们口中的夜裁者,惩戒那些所谓的恶人?还是回归自己平常的生活,静静等待着自己寿命终结的那一天?”
“又也许,他所剩寿命的唯一意义……”凌夜默看向夕笙,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大概就是把寿命交给更应活下去的人手中。”
夕笙听完凌夜默口中的夜裁者的故事,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还真是了解夜裁者的事情啊,连他的想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感觉就像是在说你自己的故事一样。”
“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凌夜默对着夕笙笑了笑,“这都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那既然你和他的关系这么好,他都愿意把自己的事情掏心掏肺地告诉你,你居然还打算把他交给我们?”夕笙看着凌夜默的眼睛,“你这样做,他可是会伤心的啊。”
凌夜默看着夕笙的眼睛,缓缓说道:“这其实,也是他的心愿。”
“他的心愿?”夕笙望向凌夜默,“既然是他的心愿,为什么现在他不自己出来呢?”
“因为,现在他还不能被抓。”
“为什么?”
“夕笙!”凌夜默打断了夕笙的追问,“纠结这个根本没有意义,反正…他最终的结局注定会落在你们的手里,这不就够了吗。”
寂静的夜空下,两人相对而立,夕笙看着凌夜默冷峻的眼神,许久之后,缓缓叹了口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