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人!
白明川的心脏骤然缩紧,随即又狂跳起来。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只见一个女人倒在了地上,她穿着一种带有明显科研机构标识、但此刻已经破烂污损的连体制服。
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头发枯槁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状态——
她的半边身体,从肩膀、手臂一直到腰侧的皮肤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像月牙又像笑脸一样的红色发光斑块。
当白明川的身影闯入这个女人的视野时,她猛地抬起了头。那双眼睛,深陷在苍白枯槁的眼窝里,疲惫到了极致,却又在看清白明川的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震惊、了然和……某种白明川无法解读的、近乎怜悯的复杂光芒。
“你是……”她的声音极其嘶哑、干涩,仿佛声带摩擦着砂纸,“……新的……志愿者?”
她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充满无尽嘲讽的笑容,目光掠过白明川外套和惊魂未定的脸,“不……看你这样子……连防护服都没穿,是白日做梦想要穿越的笨蛋吧?”
白明川喉咙发紧,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你……你是谁?你怎么……”
“林婉岳。”女人艰难地吐出名字,声音气若游丝,“我是超自然调查局探索任务的志愿者……”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头顶那轮主宰天穹、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血月。
“我们……都错了……”林婉岳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真相后的巨大悲怆,“调查局猜测这里是……死寂的异世界……垃圾场……或者……某个文明的坟场……,甚至猜测过这里是地狱!”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中那点光芒却异常锐利,死死钉在血月那张痛苦哀嚎的面孔上,“不!这里什么都不是,这里只有两个鬼!”
白明川顺着她的手指,茫然地望向那轮血月,巨大的人脸轮廓在暗红色的月面上是如此清晰,那凝固的痛苦表情,此刻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恨?
“这样强大的厉鬼,说是‘神’也不为过。”林婉岳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如刀,凿进白明川的脑海。
“厉鬼?神?”白明川下意识地重复,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算了,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林婉岳颓丧的拍了拍土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别,姐姐,你想说啥就说啥。”白明川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你的话说不定会对我的生存很有帮助。”
“这棵树……是安全的……”她的眼神有些癫狂,死死盯住白明川,“月亮很危险,尽量不要被月光照到。”
“月光?”白明川的声音变了调,“可我走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被月光照了好久。”
“没关系的。”林婉岳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这棵青铜树与天上的红月互相敌对,二者中间的地带是相对安全的。”
“红月上的那张女人脸是痛苦表情时,说明祂受到了青铜树的干扰与辖制。当红月上的那张女人脸变成笑脸时,请小心,一定要克制去赞美月亮的冲动,然后朝着青铜树靠近,但不要直接接触青铜树。”说完这一长串话,林婉岳已经奄奄一息。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白明川问。
“用人命换来的情报。”林婉岳苦笑。
当调查局发现孔洞的另一端是一片暗红荒原,疑似可以提供人类生存的异世界,自然而然的就想探索新的生存空间,以此来躲避末日。
其实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参加这种几乎十死无生的探索任务。林婉岳是真的怀揣着某种救国救民的理想,才不顾生命安全,主动成为了探索任务的志愿者。
进入这片暗红荒原之后,她发现自己身上携带的各种设备全部失灵,更糟糕的是,她身上的这身防护服偷工减料!
含金量严重不足的防护服,很难在这种处处都是灵异的地方起到真正的防护作用,任何一个微小的漏洞都是致命的。
连防护服的材料都敢贪,真是让人心寒。
这片奇异的暗红荒原似乎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无法感知到时间流逝,空间也是混乱的。
林婉岳孤身一人,在这里探索出了些许生存规律。
这里只有最醒目的两个存在——巨树和月亮。
那轮诡异红月表现出的危险性很直白,青铜树貌似相对安全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已。
“我快撑不住了,祝你好运。”说完这句话,林婉岳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白明川颤抖着上前检查了一下。
好消息是,林婉岳并没有死,只是休克了。
坏消息是,林婉岳马上就要死了。
没了林婉岳的说话声,孤独与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沉重,更粘稠,更令人窒息。
白明川愁眉不展,这里似乎真的是异世界,但他与想象中的异世界不一样,没有魔法仙术之类的超能力,甚至连人都没有。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担心被莫名其妙的抹除。
白明川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青铜树的树冠上站着两个“人”,一直观察着他。
“「消除」连世界壁垒都能抹掉,这个世界出现了很多空洞,直接连通了鬼界。”其中一个声音说道。
另一个声音说:“好多活人主动或被动的进了鬼界,这儿的环境可不适合活人生存。话说,「消除」的威力是不是太恐怖了些?总觉得我们催生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