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遣一女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只说得支持和亲的官员哑口无言。
武则天见众官员窘状,心情大好,暗暗想笑:“我这好侄儿竟长了一双利嘴。”
只是其却换了一副面孔,语带幽怨道:“先帝体弱,朕不得已而辅政。至今,无一日不战战兢兢、旰食宵衣。三十年来申冤狱,省徭役,举贤才,纳良谏,未敢懈怠。故虽居九重之内,常以万姓为心。是以政通人和,国力日昌。即便明日远赴黄泉,亦有面目见先帝矣。”
武则天说着便有些哽咽。
一旁的上官婉儿见状,赶紧上前递出巾帕。
待武后拭泪收拾好心情后,才接着道:“先帝晏驾之时,亲将大唐江山托付与朕,朕本欲潜心念佛不问俗世,奈何皇帝尚不省事,又恐负先帝之遗训,有伤黎民,只好夙兴夜寐,任劳任怨,以老迈之身负万钧之担。”
说到这,武后的目光突然凌厉起来。
只听其道:“然朕拳拳之心,却屡为奸佞所污。徐逆虽然缴首,宵小尚潜庙堂。彼者包藏逆心,图谋不轨。以尺蠖之屈,乘隙攻讦,含沙射影,作暗室之谋,可谓一犬吠而百犬噪,朕又岂会不知?哼!”
众人见武后怨中带怒,纷纷匍匐请罪,初冬时节,地砖本已冰凉,伏在其上,更觉阴寒侵人。
武后顿了一顿,又接道:“然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朕承先皇之命,抚育万方。今年大疫横行,朕亲自接种痘苗,率先表与天下,成就千年未有之功。天命所归,即为明证。”
语毕,武成殿一片沉寂。
武承嗣当然明白这是武后对自己刚才所奏的回应,赶紧带头拜倒,道:“神皇陛下励精图治,一心勤政为民,为万世之师表,微臣愧不能及!”
有他的起头,众臣子一同大表忠心,随即殿内泛起歌功颂德之声。
自打平疫之后,武后自知声望再创新高,但对那些暗搓搓心怀不满之人,却更加警惕,其中以诸王为甚。
大唐立国之后,总结前朝灭亡的原因,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隋朝宗室衰弱,未能在隋室危亡之际贡献力量。于是高祖任人唯亲,按血缘远近大封宗室财帛与尊号。待太宗上位,其则任人唯贤,按功劳大小、能力高低,给予宗室更实际的封赏,派他们到关中和山东肥沃之地,担任一州刺史,好作为屏障拱卫皇室。
如此一来,诸王不仅掌一地行政,手上还握着一定军权,实力不容小觑。
近年来武后数次召见李氏诸王,然不少宗亲或以事务繁重脱不开身,或以身患重疾不宜行路等各种理由推脱,大有听调不听宣的迹象。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武后见台下众臣一副服帖模样,心情也放缓了不少。
只见其又换了副面孔,道:“都起身吧,忠不忠的,不在言辞而在行动。”
随后又别具意味地问道:“武承嗣,按照你的意思,是拒绝和亲,准备开战?”
这句话问的武承嗣心里发毛:刚才神皇的回应,明明有嘉许之意。为何听这个意思,又好像愿意和亲?这不是打自己的脸面么?
其一时又泛起踌躇来。
这时,武三思则出列上奏:“启禀陛下,微臣见识浅薄,直到刚才听了武相所举,才知陛下英明神武,更甚太宗。三十年坚守来之不易,微臣认为确不该破例。只是有些事宜,不知该不该说”
对于“当不当讲”、“该不该说”之语,诸大臣各起腹诽:你若不想说,就闭紧嘴巴。哪来什么“当不当”、“该不该”?
武后却不以为意,回应道:“你身为兵部尚书,一旦用兵,则为你职内之事。但说无妨!”
武三思回道:“我朝与吐蕃之战不利,四镇暂失,安西都护府退守碎叶,陇右道临洮军减员八千人,河源军减六千人,安人、白水军各减一千五百人,河西道蕃汉兵折六千人,赤水军一万余人,玉门军二千人。
如欲重振战力,需招募丁壮,囤集教练,补充马匹、军械、粮草等。
然今岁春,长安封城,河北疫起,朝廷赈给粜仓,矜贫济乏,共支用太仓兵粮八十万石,钱百亿(古时十万为一亿)。如今秋粮刚收,缺口尚未补齐,如再加征,恐有民变。
臣从户部听说河北道及京兆府有不少州县因防疫而误农时,百姓口粮尚且不够,明年开春势必还要另外拨付一批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