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刚饶有兴趣地追问:“白天,我打残了沈薇的右腿。晚上,你下令打残我的左腿。这算不算是一种精准报复?”
“我下达的指令,是避开你身上的炸弹与要害,给你一枪。我没有指定要打你的腿,你别胡乱联想。具体打你哪个地方,那是武警的选择。”
陈长安寻思着,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天意,因果循环。
眼前这个杀人如麻的暴徒,现在跟个无力动弹的残疾人差不多,听着窗外的雨声,满脸颓然之色,也不知在追忆些什么。
陈长安问:“你叫叶青联络指挥中心,仅仅是想知道谁是指挥官?”
“嗯。”
雷刚失落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似乎与陈长安确认一下眼神就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败。
陈长安掏出借来的那包香烟,点了一根。
伴随着他的吞吐动作,烟气迅速在屋里弥漫开来。雷刚也像嗅到了气息,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含笑凝望着陈长安。
“把叶青请到这里来,是不是也是你的安排?”雷刚纳闷地问:“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害她?”
陈长安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回道:“你心里的疑惑,我可以帮你解答。但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雷刚问。
陈长安直视着雷刚的眼睛:“你明知道国内是雇佣兵的禁区,为什么还要回国为姚涛卖命?”
“我感觉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嗅到“深坑”气息的雷刚,端起了避而不答的态度。
陈长安淡然一笑,不急着刨根问底。
他心里很清楚,对于一个雇佣兵来讲,出卖雇主是种令人不齿的行为,雷刚断然不会轻易供出姚涛。
“那我们换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说着,陈长安把那半包香烟和打火机递到了雷刚面前。
点上一根香烟后,雷刚用力地吸了一口,随后便仰靠在墙壁上思忆起了自己的人生。
想到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没什么好隐瞒。
雷刚回忆道: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我一出生就在雷家沟。小时候劈柴挑粪,放牛喂猪,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
“那时穷。”
“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杂费是一百多块钱。”
“老师叫我回家拿钱,把欠的学费补上,然后把我赶出了教室。我也不敢回家跟我爸说,主要是家里确实没钱,说了也是挨骂。”
“教室进不去,家也回不去。”
“没地方去。”
“我就跟着一群社会青年在外面瞎混。”
“懵懵懂懂地混到了十六岁,我爸叫我去外面打工。那事我不抗拒。当时我对打工生活充满了向往,一心想着挣钱。”
“哪知刚到樟木头没几天,就被查暂住证的人给收拾得怀疑人生。”
说着说着,雷刚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似乎不想再回忆那段苦难史。
他跳过这一段。
又继续说道:
“十六岁那年,我差点死在樟木头。”
“后来有位大哥把我捞了出来,他说我这个人的形象还不错,介绍我去一家酒店当服务员,说收入很高。”
“我去了之后才知道,就是舔富婆。”
“我这个人脾气倔,受不了那些老女人的污辱,不想像狗一样活着。于是我摔盘子不干,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结果被酒店的人拦住,拖到厕所里打了一顿。他们一共四个人,手里拿着这么粗的螺纹钢,把我往死里打。”
“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就想活命。我摸出弹簧刀,真的就像疯子一样,一阵乱捅。”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捅死人。”
“我只知道有个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然后其他人也都吓住了。当时我撒腿就跑,怕他们来追我,我一口气跑了十几条街。”
“那时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沿着铁路进了火车站,上了火车。列车员查票的时候,我躲在厕所里没敢出来。”
说到这里,雷刚停下来吸了一口烟,依旧吸得很用力。
陈长安也依旧凝望着雷刚:“后来呢?”
“回到长南市,游手好闲地混了几年,也认识了几个不靠谱的朋友,在街边卖了几年盗版光碟。”雷刚转头把烟灰往窗外弹。
又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