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雪白的长发如月华般垂落,周身带着山间清泉般的冷冽气息,但看向芙宁娜和小璃玥的眼神,却有着冰雪初融的暖意。
“申鹤…”芙宁娜看着这位气质清冷的女子,有些局促。
申鹤将托盘放在床边小几上,目光落在芙宁娜苍白的脸上:“夫君说你心神损耗过剧。这是用清心花和琉璃袋熬的安神羹,趁热喝些,固本培元。”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心。
“麻烦你了…”芙宁娜低声道谢。
苏寻扶着她坐起一些,申鹤则自然地拿起玉勺,舀起一勺温度适中的羹汤,轻轻吹了吹,递到芙宁娜唇边。
动作虽有些生疏,却极其认真。
芙宁娜有些受宠若惊,顺从地喝了下去。
温热的羹汤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清冽的花香和一丝微苦的回甘,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从胃里扩散开来,滋养着她疲惫冰冷的四肢百骸,连带着混乱的心绪似乎都宁静了一分。
“哇——!”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啼哭,伴随着胡桃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无奈又宠溺的嚷嚷。
“哎哟我的小祖宗!刚给你换的新裙子!这墨汁是能玩的吗?!”
只见胡桃抱着一个穿着火红小袄、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端着水盆、一脸无奈的归终。
小璃凰在胡桃怀里扭得像条活鱼,一只小手上沾满了漆黑的墨汁,另一只手还抓着一支毛笔,小脸上也蹭了几道墨痕,正哭得小脸通红,委屈巴巴。
“凰儿又闯祸了?”苏寻失笑,起身迎过去。
胡桃把怀里的小火凤凰往苏寻手里一塞,叉着腰,气鼓鼓地指着女儿:“你看看!归终姐姐刚给她做的新裙子!她倒好,趁我们不注意,爬到你书案上,把墨池打翻了!还拿着笔乱挥!这小妮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小璃凰到了爹爹怀里,似乎找到了靠山,哭声小了些,抽抽噎噎地,沾着墨汁的小手紧紧抓着苏寻的衣襟,留下几个黑乎乎的小爪印,琥珀色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胡桃,像是在控诉。
归终端着水盆,笑吟吟地走过来,指尖一点,精巧的机关人偶便托着湿毛巾和皂角过来。
“无妨,洗洗便好。而且凰儿这性子活泼,还不是像你么?是好事。”归终一边说着,一边用湿毛巾温柔地擦拭小璃凰脸上的墨痕。
小璃凰被擦得舒服,也不哭了,大眼睛好奇地转向床上没见过几次的蓝发姨娘和姐姐。
胡桃这才注意到芙宁娜醒了,脸上那点佯装的怒气瞬间消失,换上了明媚的笑容:“呀!芙宁娜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这小家伙没吵到你吧?”
她凑到床边,仔细打量着芙宁娜的脸色,又瞥了眼苏寻,“夫君照顾得可还行?不行再让他给你炖点好的补补!”
芙宁娜看着眼前这热闹而充满烟火气的一幕:苏寻无奈地抱着脏兮兮却可爱的小女儿,归终温柔地为孩子擦拭,胡桃活力四射地关心着自己,申鹤安静地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半碗羹汤,小璃玥则好奇地依偎在自己身边,小手还拉着自己的手指……
这一切,与枫丹歌剧院那冰冷绝望的终局,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
一种混杂着温暖、酸楚、还有一丝被接纳的安心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摇了摇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没…没有吵到。谢谢你们…我…我很好。”
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比之前多了一丝生气。
“姨…哭…”小璃玥又拍了拍她的手。
小璃凰也好奇地停止了扭动,睁着大眼睛看着芙宁娜的眼泪,忽然伸出那只没沾墨汁的小手,咿咿呀呀地也想去够她。
归终用沾湿的毛巾擦干净小璃凰那只干净的小手,笑着将她从苏寻怀里抱过来,凑到床边:“凰儿,这是你芙宁娜姨娘,你要跟姐姐一样乖乖的哦。”
小璃凰懵懂地看着芙宁娜,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小嘴扁了扁,然后伸出刚擦干净的小手,学着姐姐的样子,笨拙地、轻轻地碰了碰芙宁娜的脸颊,像是在帮她擦眼泪。
“咿呀…”她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小脸上带着一种天然的亲近。
芙宁娜的泪水彻底决堤。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小璃玥搂得更紧一些,又轻轻握住了小璃凰伸过来的小手。
两个孩子的体温,如同最纯净的暖流,带着勃勃生机,透过皮肤,直抵她冰冷而空洞的灵魂深处。
申鹤适时地再次递过一勺温热的羹汤。
胡桃则大大咧咧地坐在床沿,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小璃凰早上如何“大闹书房”的壮举,夸张的语气逗得归终忍俊不禁。
苏寻站在一旁,看着芙宁娜在孩子们的包围和妻子们的关怀中,虽然依旧流泪,但眉宇间那深沉的绝望和死寂,正被这璃月清晨的暖阳和喧闹的人间烟火气,一点点地驱散、融化。
窗外的阳光更加明媚,洒在庭院里盛开的霓裳花上,也透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铜铃声叮咚作响,伴随着孩子们的咿呀声和胡桃的笑语,奏响了一曲名为“家”的、治愈心灵的乐章。
芙宁娜紧紧握着两只小小的手,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温暖。
她知道,前方的路依旧漫长,失去芙卡洛斯的空洞不可能瞬间填平。
但至少此刻,在这璃月的晨光里,在这喧闹而温暖的港湾中,她破碎的心,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汲取力量的地方。
她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