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蕾奇诺瞬间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恢复了那副沉稳可靠的“父亲”形象。
她微微颔首,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没事了。灾难过去了。去帮助其他人,安抚更小的孩子,听从美露莘和警备队的指挥。”
“是!”孩子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展现出超越年龄的纪律性。
看着孩子们融入人群,开始力所能及地帮助那些惊魂未定的民众,阿蕾奇诺的内心却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
这些孩子,很多都是在枫丹的阴影下被遗弃、被伤害的。她建立壁炉之家,收留他们,训练他们,给予他们“家”的幻影和生存的能力。
她利用愚人众的资源,却也努力想为他们在这残酷的世界争得一线生机。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效忠冰之女皇那虚无缥缈的“终极”,而是……赎罪?守护?
还是仅仅为了填补自己内心那个因枫丹的黑暗而永远无法填满的空洞?
她看着周围欢呼拥抱的枫丹人,看着他们身上溶解斑痕消失后的喜悦泪水。
那维莱特的赦免是真实的,那份源自水龙王本源的伟力做不得假。
枫丹人,真的摆脱了溶解的宿命。
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时刻。
可为什么,她的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
芙卡洛斯的“牺牲”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
那维莱特展现的力量让她看到了枫丹新生的可能,却也感到了自身在如此伟力面前的渺小。
苏寻的存在则如同悬顶之剑,让她在谋划时不得不束手束脚。
“仆人”的身份,是工具,是跳板。
“父亲”的责任,是枷锁,也是……她仅存的人性证明?
她抬头望向歌剧院穹顶巨大的破洞,望向那正在消散的神座碎片。
金色的光屑如同最后的眼泪,洒向伤痕累累的大地。
‘芙卡洛斯……这就是你选择的结局吗?用你的消亡,换取枫丹的新生?’
阿蕾奇诺在心中默问,无人能答。
她转身,准备带着壁炉之家的孩子们悄然离开这片喧嚣之地。
枫丹的未来已与水龙王那维莱特和苏寻这样的存在紧密相连,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重新审视自己的位置和道路。
“为了至冬女皇陛下的伟业……”她低声念着这句口号,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自嘲。
冰之女皇的意志或许宏大,但在她心中,此刻更重要的,是如何在即将到来的、由龙王和神秘强者主导的新时代里,保全她的“家”,仅此而已。
至于神之心?
阿蕾奇诺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疑问,异色瞳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神座已碎,水神已“陨落”,那象征着尘世七执政权柄的神之心,其归属早已不言而喻——它必然随着神座的崩解,彻底融入了那维莱特体内那份完整的水之大权之中。
强取?无异于正面挑战一位刚刚获得完整权柄、位格等同于尘世执政巅峰的水龙王!
更别提旁边还杵着一个深不可测、手段诡异的苏寻。
冰之女皇的伟业固然重要,但眼下在枫丹强夺神之心,与找死无异。
阿蕾奇诺的理智迅速压倒了那丝执行官的职责惯性。
当务之急,是带着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安全撤离这片风暴中心,然后重新评估枫丹的新格局。
至于女皇那边,如实禀告就行,相信对于如今的局势,祂也不会过多苛责自己办事不力。
阿蕾奇诺不再犹豫,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然无声地汇入混乱而激动的人群边缘。
“林尼,琳妮特,菲米尼。”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三个已经聚拢到她身边的少年少女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带上所有孩子,跟我走。保持安静,不要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是,‘父亲’大人。”林尼微微欠身,帽檐下的眼神锐利而沉稳,立刻开始用暗语手势指挥其他稍大的孩子组织更小的成员。
琳妮特无声地点点头,猫耳在混乱的声音中微微转动,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菲米尼则沉默地站到了队伍后方,如同坚实的壁垒。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展现出了惊人的纪律性,混乱的狂喜与悲伤中,他们如同一条沉默的溪流,在阿蕾奇诺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逆着人流,从歌剧院侧翼的备用通道迅速撤离。
阿蕾奇诺走在最后,在即将踏入通道阴影的瞬间,她鬼使神差地再次回头,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投向舞台中央——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地板上尚未完全消散的水形符文法阵流淌着微弱的蓝光。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间的阻隔,看到沫芒宫中那个抱着芙宁娜的男人。
‘苏寻……你到底在芙卡洛斯的‘湮灭’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个疑问,如同毒藤的种子,深深埋入她的心底。
她转身,彻底没入阴影之中。
沫芒宫顶层,芙宁娜的寝宫。
阳光穿过巨大的雕花琉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海风裹挟着淡淡的咸腥与远处隐约的喧嚣涌入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