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起了窗帘，吹过桌上摊开的小说，“哗啦啦”翻动书页，顾老板猛地惊醒，往书桌的方向看去。

哪儿有人呢，翻动书页的不过只有清风而已。

“……”

顾老板拒绝了在这里给小林办葬礼的提议，小林的家不在这里，他要把小林送回他的家乡。

小林的家乡有风有海，黑尾鸥迁徙的季节，小林总喜欢坐在游艇的边缘拿着面包去喂它们。

海风会吹动小林的额发，阳光给海浪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小林喜欢把墨镜推到头顶，眯着眼睛感受温和的海风。

小林终究还是死在了蔚蓝色的怀抱里。

唐人街的清晨很有烟火气，唐安坐在窗边的餐桌上看着外面，老板娘将一杯热茶放在了唐安面前。

唐安回过神来：

“谢谢。”

老板娘浅浅笑了笑，坐在了唐安对面。

老板娘的眉眼微垂，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疲惫，但那双沉静的黑眼睛里依旧蕴含着温柔而坚强的力量。

“喝吧，”老板娘将茶杯往唐安的方向推了推，轻声问，“最近没休息好吗？”

唐安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本来就受了伤，吊着胳膊，脸色也有些苍白。

唐安抿着嘴，没有立刻回答。

许久，唐安才开口：“抱歉……我……”

“……”

“……小林的事你听说了？”

一阵沉默，唐安点了点头。

老板娘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口茶。

“小林的想法我无从得知，”老板娘抬起眼睫，看向窗外被晨曦勾勒的街面，眉眼弯了弯，“可他以前说过——”

“他说‘总有一些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值得我去为之付出一切的’……”

“我觉得他应当是找到了。”

我们的信仰、胜利、甚至是心爱之人的生命和健康，那些远超我们生命价值的东西，都值得我们为之付出一切。

唐安有些微怔地听着， 这些话她现在听不太懂，也无法真正理解其中的深意。

但总有一天会懂的。

唐安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在窗前的餐桌上喝着茶，看着晨光一点点从街面爬上来，爬上屋檐和电线杆。

雷克斯和顾老板一起处理了警方那边的事。

小林的尸体没有交给法医，但警方那边还是给出了显而易见的结论。

小林身上没有致命伤，是溺水后才死亡的。

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是活活淹死的。

“……”

顾老板在一旁签字没有听到，雷克斯拿过那些写着结果的文件看了一眼，视线重新移到了那盖着的白布上面。

眉眼微敛，雷克斯伸手将那几页文件对折，顾老板回过身来，雷克斯递给了他。

顾老板接过文件，想打开看看，雷克斯嘴唇动了动，还是出声打断了顾老板的动作。

“弹药都安置好了吗？”

“……嗯。”

顾老板习惯性地将文件收好，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安排妥当了，够用一阵子。”

雷克斯“嗯”了一声。

雷克斯也不知道自己阻止顾老板看文件的意义在哪儿，顾老板终究是要看到的。

况且以顾老板的经验，可能很早的时候，甚至第一眼见到小林尸体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这边的人手你准备怎么办？哈帝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老板打起精神问。

雷克斯没有立刻回答，顾老板微微敛眸，那向来温和的神色里带上了几分坚定：“他们都不愿意走。”

戴茜代表西区和唐人街沟通的结果是，既然和哈帝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先送一部分人到国外去避难，至少不至于全军覆没。

比如他们的合作伙伴，道格拉斯、威里尔、以及维克多。

顾老板继续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都愿意战斗到最后一刻。”

“……”

雷克斯没有回答，两人并肩出了警局，晨起的日光格外柔和，几只鸽子在警局的广场前捡着面包屑。

伦敦难得的好天气。

只是害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