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装有将军首级的匣子，它在哪里？！”

咬牙忍着疼痛，一心只关心这个问题的崔少愆，其眼神中的黑暗，平静到仿若随时，都要吞噬尽一切。

“告诉你有何用？！知道了又何妨！？你当真觉得……光靠你单枪匹马的，还能再次杀出去不成？！”

看着面前这个今非昔比，又可怜兮兮的丫头，习惯了说重话的臣巳水，很是克制的——委婉了那么一丢丢。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让兄弟们都上战场，又或者，从王侁出现在军营中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应该……杀了他！

整整几万人！！！我同袍同泽的弟兄们！整整朝夕相处了多半年，甚至更久的手足！！！就因为那个混蛋，全部都阵亡了！！！

凭什么？！还有那个潘美！对了，就连当今的圣……”

“少愆！！！”

及时的呵斥住了——面前的那个姑娘，即将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的话语，赶忙想要冲过来，并帮着拂她一把的洛染。

在看到少愆那副，颤抖着的肩膀时，又识相的闭了嘴。

狠狠地咬紧了后槽牙，终究因着肩膀的疼痛，而再次躺到了担架上的崔少愆，很是狼狈的，用手臂遮挡住了双眼。

“就连我的命，都是兄弟们换来的！我何德何能啊！他们……真是一群傻子！追求什么不好，偏要去追求什么马革裹尸！

这下好了，他们让我如何，去给他们找那么多的马革去呐！！！我明明都说过了，不要来，不要来！！！一个两个的都不听！

他们，让我怎么去给他们报仇呐？！我太弱了！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崩溃的崔少愆，逐渐从小声的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咧着嘴巴，扯着嗓子拼命的发泄着，彻底丧失了理智的崔少愆，好似忘记了此刻的她，还身在敌方的军医营当中。

“够了！你到底要……自怨自艾到什么时候？！不就是想报仇嘛？！我陪着你便是！

但是！你先看看你现在的这幅模样，连爬都爬不起来！还怎么报仇？！”

紧紧的拧起了眉头。

总算是看到了崔少愆，痛苦崩溃的臣巳水，心中却是五味陈杂了起来。

忍耐着耳旁的“魔音”穿耳，在他抬头的瞬间，却是瞧到了一直杵在她身侧的——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子。

很是不爽的挑了挑眉头。在瞧到对方的眼眸中，满心满眼都只装着一个崔少愆后，他又有些憋屈的……“噤”了声。

“老头儿！你要说话算话，你得陪着我报仇！还有军师你也是！等我好了，就先把三秦他们给埋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这么热的天，他们又穿的那么厚，不对！人死了会冷的，他们得多冷啊！不行！我现在就要出去！！！”

越想便越心急如焚的崔少愆，又打算再一次的坐起身来。

“崔少愆！！！你给我适可而止！这里——可是辽廷的军医营之中。”

忍无可忍的臣巳水，在察觉到守在营帐外的士卒，正打算抬手掀帘布的举动后。

立马便快一步的站起了身，且先他们一步的，呵斥起了那个可怜兮兮的，躺在担架上的某个脆弱之人。

“军师！我不想看到这个糟老头子！你让他出去！还有！你让林成岭进来！就说我要同他谈一笔买卖。

他不是想要鹰鹫玉佩嘛！可以！前提是，要先把三秦以及江政他们的尸体，都给我埋了！我要让兄弟们，先入土为安了！！！”

“好！我答应你！就连你肩膀上的伤，我也给你安排最好的！只要你——肯同我下去这一趟！”

阴魂不散的，从帘布后面再次现身的林成岭，甚至让洛染感觉他压根儿……就没有走远。

很是不赞同的，斜睨了曾经的前师弟一眼。轻轻地将眼睫，也给低垂下去的他，同样也在努力的隐忍着。

“待到事成之后，我要带着他们回家乡。你要派人一路护送我们。

只要你承诺，并保证将白纸黑字的契约都写清楚，那我七日后便同你，下去一趟。

当然，在此之前，你要听我阿爷的，将我们三个，都不动声色的转移走！”

哑着嗓子，诉说着她自己的要求。

至始至终，都没有将手臂，从眼睛上挪开的崔少愆，却是在心中，给自己下了一个要求。

如果，向天祈愿，真的可以将人复活的话，那么——无论是谁，都别想要同她，去抢夺那最后一块儿的骨器。

恶狠狠的，在心中发着誓。

打算孤掷一注的崔少愆，却是压根儿，就没有察觉到——她的双眼，早在躺下之前，就隐隐的，泛红了好大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