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他喉头微微动了动，眼底浮现一抹无法掩饰的躁意。

从未想过，她被他击败时，会是这样的模样。

白裙残破，发丝凌乱，眼底羞怒、屈辱、震惊，混成一片。

他忽然想起了年少时无数次的梦境。

梦里，她也是这样，明明骄傲得高不可攀，却在他面前再无法维持从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白羽雀鸟。

周楼猛地收回心神，心口的躁意如火焰般蔓延，他几乎要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险些呼吸失序。

不能再看了。

他不敢再恋战。

今夜的袭杀早已失去意义——哪怕他明白，只需再出一剑，她必定香消玉殒。

可那一剑，他终究没落下。

他不知为什么。

或许只是……他舍不得。

剑修，最忌情绪波动。

可此刻，他恍然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未曾真正斩断和她之间的因果。

星渊剑呼啸而起，他衣袂翻飞，在夜风中一个转身，身形已化作一道白光，破空遁去。

只是离去前，他还是情不自禁深深回望了一眼。

白依依站在被剑气削平的石阶上，满头青丝飞散，白裙如雪，仿佛不再是昔年高高在上的神女。

可就是此刻的她，让他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果然……这样的你，才是最美。”

他唇角缓缓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种笑意里，带着近乎阴暗的满足感。

他在心底低声回道。

“下次，我会把你打哭。”

白依依没有去看周围惊骇欲绝的同门。

她抬手，颤抖着拾起落下的玉簪，许久，才慢慢扶住自己散乱的青丝。

她觉得冷，哪怕夜风不甚寒，她依旧从骨髓里蔓延出一股冰凉。

她不怕败，也无惧死。

可当那柄剑，明明能封喉，却缓缓落下时，她忽然明白。

这比任何羞辱都来得更彻底。

他在放过她。

在怜悯她。

不论是同情，还是留情，都是她从不想得到的东西。

胸口传来钝痛，呼吸间，她低低笑了一声。

“周楼……”

声音轻若蚊蚋。

“你今日不杀我，终有一日，我会将今夜的耻辱……加倍奉还。”

四周无人敢作声。

只余下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

她慢慢抬头，望向漆黑夜空，看不见他离去的身影，却仿佛仍能感受到那道剑意，盘旋在自己心口，久久不散。

多年后，她仍会记得今夜。

那一剑，将她所有的自负击碎，却又以最残忍的温柔，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