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声音同时吟唱高亢的言灵,虽然一男一女,但同样威严同样嘶哑。
因陀罗之怒的领域中天空与风之王的权柄裹挟着雷云如怒海峥嵘,可随着庞贝逐渐完成他的仪式,雷云的深处居然真的在响起山海尽头的潮声。
所谓归墟绝非倾天河之水使天下沧海横流,它能掀动一个世界的气候变化,使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几十上百米高的海啸席卷每一处海岸,富饶的亚特兰蒂斯就是在这样的神迹前沉入荒芜的海底。
路明非深知此刻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就算他仍旧能够将自己的状态维持在五度暴血并且得到路鸣泽的强化、以及尚且不明敌友的白王的帮助,可灭世级言灵对抗的战场上他依旧没有比一个普通的次代种强出多少。
四大君主之中据夏弥说大地与山之王的湿婆业舞所有太古权现里最危险的那一类,路明非虽说能够借助耶梦加得的权柄以人类的身躯施展出那样的言灵,可付出的代价和召唤罪与罚的领域没有多少区别。甚至就连芬里厄那种已经处在成长期的龙王要想在末日降临的前夕上演一曲毁灭之舞,也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不过那小姑娘看上去信誓旦旦似乎并不将奥丁看在眼中,路明非也就决定信任她,并趁着这个机会倚靠在一块拔地而起的玄武岩柱上缓缓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不管是已经完全进化为至尊的奥丁还是身份神秘但似乎依旧选择站在他这一边的娲主,他们所展现的力量都已经完全超出了在另一段时空路明非所面对的芬里厄和康斯坦丁。即使在这个时空里能和他们相提并论的对手也只有吞噬了康斯坦丁权柄的诺顿和伪王赫尔佐格。
但四大君主和白王都已现身,娲主还能是哪一位尊贵的初代种?
想起那小祖宗从始至终对自己表现的亲密和关心,路明非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是有了某些猜测。
如果只是萍水相逢或者存在某些利益纠葛的合作关系,那么在面对已经开始念诵灭世级言灵一副对黑王骨血志在必得模样的奥丁时,娲主没必要非得死撑着搏命。
哪怕真就是老祖宗对小屁孩的宠溺那也大可以一巴掌把路明非拍晕带着从这里逃掉,反正估摸着高架路上东风系列的运载车已经准备就绪了,随时可以彻底摧毁这个尼伯龙根的可持续性。
拍晕路明非带他跑路和使用断龙台念诵三系混合灭世级言灵,这两件事情的难度和所要付出的代价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可似乎这小姑娘就是要随着路明非的性子来。
她知道楚子航和路明非关系不错,所以在击败奥丁的傀儡打碎他的面具之后发现面具下面居然是楚天骄就明显留了手,否则就该像是路明非割断帕西的脖子那样断绝楚天骄的生机,再看那边瘫在废墟里的男人起伏的胸膛,明显还流着一口气。
她也知道路明非身体里藏着耶梦加得的核,甚至夏弥都能感知到不远处那口铝合金箱子里藏着的就是黑王的骨血没道理娲主察觉不到。以这位小祖宗几千年甚至更长时间的阅历有可能不知道依靠尼德霍格的骨血能够重塑初代种的肉身这件事情么?
“师兄你觉得她到底什么身份?”夏弥皱着眉出现在路明非身边,波西米亚长裙被风扬起露出纤细的小腿,那对叫路明非魂牵梦萦的长腿肤色显得苍白,女孩的一颦一笑都带着某种病态时候的娇弱和柔美。
相比那个有时会显露威严与峥嵘的金冠帝女,此时的夏弥才更符合路明非心中那个软萌妹子的初印象。
不过路明非也知道,以这种形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师妹应该也是迫不得已。虽然没有直接出力,可是被路明非过度使用大地与山之王的权柄还是叫这姑娘的精神陷入了某种委靡的状态,刚才还凝实的虚影此刻显得有些虚幻。
“我有点猜想,但还不确定,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印证……”路明非说。
夏弥哼哼唧唧地黏在路明非身上,片刻后她注意到同样站在路明非身边将手背在身后像个小大人似的仰望天空小嘴微张着的路鸣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嫂子好。”小魔鬼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像个二五仔似的在夏弥出现之后立刻丢掉了路明非贼眉鼠眼地拎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椅子在夏弥身后扶着她坐下,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背又是捏腿的,活脱脱一副跟班模样。
“哎呦师兄你弟弟真可爱,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夏弥脸上露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笑容,伸出来纤细修长的手指去掐路鸣泽的脸蛋,把小魔鬼还算娇贵的脸颊蹂躏成各种形状。
在东京事件最后的处理方案上,夏弥将自己的权柄过渡给路明非帮助他度过了白王血液毒性发作的最艰难的时候,这里面明显有路鸣泽的影子,这是不管路明非还是夏弥都知道的事实。
路明非虽说愤懑,夏弥却挺感激路鸣泽的,虽然这傻妮子没说可路明非还是能察觉到。
显然她知道些、或者隐隐猜测到某些连路明非都还未曾触及的真相。路鸣泽很久以前提到过,他说四大君王与白王所拥有的权力对路明非而言都是组合在一起的锁,每一位王座上的君王实际上都是那扇阻止路明非的大门上的一个组成部分。
他们仍旧与各自的权柄紧密联系那这扇门永远都无法打开,唯有让君王失去权力让神明跌落神坛路明非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才能真的知道自己死去的时候该在墓碑上刻下谁的名字。
后来康斯坦丁这个例子让路明非搞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路鸣泽的目标并非是杀死龙王而是剥夺龙王所拥有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夏弥、诺顿、康斯坦丁、芬里厄,他们是死是活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否仍旧是这片天地的主人。
夏弥将自己的权柄过渡给路明非,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
她不过是在进行一场豪赌,一场和命运的豪赌,她在赌路明非是否一如既往的爱她。
“嫂子你和我哥结婚的时候我给你们当花童。”因为脸蛋被捏成各种形状路鸣泽的声音都有点含混不清,夏弥却听得开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你还得找一个女魔头来凑一对儿。”她说。
“那还不简单,地狱里魅魔多得是。”小魔鬼嘿嘿的笑。
路明非没空搭理这两个活宝,他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够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这么神经大条。
不过想想其实他路明非在以前也是这样神经大条的人。
面对绝境时表现出神经大条毫不在乎的模样只不过是他的保护色。
这时候不管是庞贝还是娲主都已经几乎完成了自己的仪式,他们用甚至连愤怒和憎恨都不带的目光去凝望对方,像是事到如今自己要杀死的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这时候路明非忽然愣住了,他意识到不知道何处来的积水已经漫过自己的脚踝,激流般向着地势低矮的地方流去。
水是从不远处的沟壑中漫出来的,那条沟壑的深度超过数百米,不久前其中还映出金红色的岩浆,岩浆喷涌在高空化作冷凝的玄武岩。
他放眼望去,似乎只是片刻远方那座城市的废墟就已经被层层叠叠的黑浪所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