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蝉鸣声渐起,却衬得屋内越发沉寂。
李纲的义女接待着李承乾。
“孤来时,听说李家的丧仪,都是你在操持。”李承乾说道。
“义父对我有重恩,他老人的身后事,我理应效力,若无义父当年相护,便没有今日的我。”
李承乾微微颔首。
自己老师的这位义女的身份,他知道。
“过后会有旨意从翠微宫来,做好准备吧,另外,老师高龄而逝,也莫要过于伤悲。”李承乾安慰着。
“往后,这宅子里,若是有什么难处,你,或者是你义兄,可以递帖到东宫。”
李纲的义女郑重行礼。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我代义兄及侄儿,拜谢殿下。”
李承乾摆了摆手,随即起身。
这些话,不好在灵堂里说,所以才单独在旁边的屋子里。
李承乾也是给自己的老师家人一份保障了。
往后虽不好说有没有荣华富贵,但是这家宅中的安宁,东宫,保了。
都说人死如灯灭,但是真正的消逝,并非死亡的当下,而是人们最终忘记他的时候。
而自己的老师,高风亮节,将被历史所记。
一个连看不惯他的朝堂对手都会肯定他的人品,这样的人,难道不该青史留名吗?
李承乾要告辞了,过来祭奠之后,还要回太极宫,看看宫中,如果宫中一切都按部就班,那么,三天之后,等到老师出殡之后,就要启程离开长安了。
李承乾离开了李家宅邸,门口管家相送,家中依旧热闹,来往宾客不绝,只是等到宾客散尽,悲伤依旧笼罩着整个宅邸。
灵堂烛火,依旧长明。
三日之后,一队素缟仪仗缓缓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七十二名挽郎齐唱《薤露》,白幡如雪浪翻涌,纸钱纷扬似逆飞的蝶。
李承乾站在城门楼上,看着庞大的送葬队伍。
自己去老师家吊唁的第二天,翠微宫的旨意就到了李家宅邸。
朝廷追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号为“贞”。
李承乾身为李纲的学生,要在选定的吉日,亲自为老师立碑。
街边酒肆中,新罗使者与高句丽的副使正在对弈,忽闻哀钟穿透市井喧哗。
\"好大的排场!\"金仁问棋子\"啪\"地落定,凭栏望去——
十六人抬的灵柩罩着五重素纱,纱上银线绣满往生咒文,孝子手持的引魂幡缀满玉铃。
随着灵柩前方两边,还有一对檀木人偶。
倭国遣唐使阿倍仲麻吕疾步登楼,羊皮卷上墨迹未干。
他是今年刚到新一批的遣唐使。
\"唐国婚俗,还真是玄妙啊,新人竟乘素舆\"
话音未落,百济使者已抚掌惊叹:\"这是婚俗?难怪要撒铜钱形状的纸钱!定是祈愿新人多子多福!\"
当街撒铜钱这种事,他们做不出来,就算是王室,也不会这样做。
所以,理所应当的认为,撒纸钱,意思意思就足够了。
反正都是钱的形状,就取个寓意。
“我们要学习大唐的这些礼仪习俗,带回到本国去,这样,我们也就有了自己的文化。”高句丽的使者说着。
对弈也停下了,让人找来了纸笔,一边写一边画。
他们这些使者来长安久住,本就是为了来学习大唐的风俗文化。
大唐如此强大,一定有它的道理。
学就是了。
一帮使者,说的都是蹩脚的中原话,在旁人听来,就是叽里呱啦的,不仔细去琢磨,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凡有个人能听懂了,也不至于让他们拿着大唐的丧礼当婚礼去记录。
大唐的婚礼,他们可是见识不到的。
大户人家的婚礼,那都是在傍晚才举行的。
傍晚,在自家的宅邸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哪怕宾客喝醉了,也能就地住下。
因此,大唐勋贵守制的婚礼,家中条件越好,场面就越是宏大。
毕竟,家里要是没有那么宽敞,怕是连宾客都安排不过来。
至于普通老百姓家,就没有这么多规矩了,白天就将事情办的都差不多了,到了傍晚天黑,吃过饭,也就散了。
外头净街鼓都响过了,可不会让人在大街上晃悠,去看什么成亲的队伍和别人家成亲的场面。
除非运气好,碰上去接亲的了,高调接亲,新郎官打马游长安。
只能说,新来的这帮使者,运气好像都不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