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把从他眼里看到了重重杀气,虽心惊胆战,却依然鼓起勇气说:“容美与桑植结怨多年,百里土司您不日前大举进攻,破我城池,屠戮多少无辜之人。如今王爷拿少爷性命跟您换盐水女神图,这笔交易应该挺划算啊。”
百里俾在大堂之上来回走动,却一言不发。舍把瞟了他两眼,紧跟着又说:“王爷今日差我前来,也是为了不伤两家和气。百里土司,还请您给句准话,小的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向思安贪得无厌,竟敢拿奚儿性命相要挟。”百里俾眼神冰冷,“若是汉子,便在战场上交锋。如今为了盐水女神图,竟使出如此龌龊手段。罢了,你既来了,便留下吧。”
舍把不明其意,正疑惑地望着他,谁知他一声怒喝:“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斩了。”
舍把大惊失色,连声叫嚷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百里俾,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将他斩杀后,再大卸八块,随后送去桑植王府。”百里俾目露凶光,想起派去营救百里奚的侍卫尽数被杀,更是怒火中烧,“来而不往非礼也。向思安啊向思安,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何能耐。”
“百里狗贼,你就不怕百里奚回不来了吗?”舍把仍在试图打消他斩杀自己的念头,“百里土司,你不可杀我,不可杀我呀。”
百里俾闭上眼睛,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惨叫,这才缓缓睁开眼,无力地叹了口气。
暮色时分,最后一丝光亮即将消失在天边时,天空飘起了大雪。密密麻麻的雪片漫天飞舞,天女散花般洒满了天地,顷刻间已白了头。
翌日一早,桑植王府前忽然传来一阵嘈杂,雪地之上,赫然出现一具断了四肢和头颅的尸体。侍卫将尸体搬进王府,平放于雪地上,重新拼凑成完整人体。
众人收到消息,纷纷赶了过来。向怀光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不禁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即去容美将百里俾碎尸万段。
“百里老贼,我与你不共戴天。”向思安浑身颤抖,他万万没料到此去容美的使者,竟也被百里俾斩杀。不仅如此,还将断了四肢和头颅的尸体送了回来,此举对他而言,已不仅仅是挑衅,更是一种宣战。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雁南飞不认得此人,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刚刚听向思安之言,方才大略猜到事情原委。他打算找向怀光问个究竟,向怀光却与向思安一同离开了。
舍把的尸首被搬走时,墨白方才现身。他只来得及看了尸体一眼,转头看到雁南飞,随即问询发生了何事。雁南飞望着尸体被搬走的方向,摇了摇头。墨白于是去跟侍卫打探,才获悉事情大致的真相。
“一大早,王府外竟被人丢下一具尸体?”雁南飞从墨白口中听到这话,也不免惊愕。
向怀光前脚还未踏进门,向思安便如猛兽一样发出咆哮之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里也充满了血,像要吃人似的。
“今日我与百里老贼之间又多了一笔血债,此仇若是不报,我向思安天打五雷轰,死后跌入修罗地狱,不得往生。”向思安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竟拿自己起誓。
向怀光何尝不愤怒,甚至比向思安更要愤怒,只不过他未将愤怒流露出来,此刻压抑于心底的火焰已在熊熊燃烧,像是一不留神便会爆发出来,将这世间万物吞噬殆尽。
他给向思安端了茶水递过去,向思安饮下之后,方才渐渐平复下来,疲惫地说:“百里俾斩杀舍把,已表明不会拿盐水女神图交换百里奚。既是如此,便遂了他吧。”
向怀光懂了他的心思,却再次阻拦他杀百里奚。他陡然抬高声音:“为何不可?”向怀光沉吟道:“百里奚身份特殊,若是杀了他,百里俾更会有恃无恐。桑植刚刚遭了劫难,元气大伤,短期之内不易再战。若是百里俾再次来袭,我担心……”
向思安何尝不明白眼下局势,无奈之下,却又反问:“百里俾斩杀舍把,我若是无动于衷,不免显得怕了他。”
向怀光冷笑道:“百里俾此举明显是为了激怒于您,你若是顺了他意,反倒便上了当。不如暂且装作若无其事,他便摸不透我们的心思。如此以来,害怕的便应当是他了。”
向思安眼前一亮,那束光却又转瞬即逝。
向怀光只身来到百里奚面前时,百里奚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在酣睡。
墨白忽然也来了,可他并非来看百里奚,而是特地追随向怀光而来。向怀光望着地上的百里奚,伤感道:“本以为虎毒不食子,却未料到百里俾竟是禽兽不如。”
“少土司,先前那具尸体究竟是何人?”墨白问道,向怀光叹道:“阿爹派去容美的舍把,原本打算将百里少爷送回。没料到百里俾竟斩杀舍把,还砍下四肢何头颅后将人送了回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墨白却问:“王爷打算拿百里少爷交换何物?”向怀光迟疑道:“阿爹未与我说起,我也不知。”
百里奚依然趴在冰冷的地上,动也不动。此时,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大雪仿佛将天地连成一片,王府点缀其间,只有朱红色的大门,显得尤为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