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墨月把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见他皮毛未损,这才松了口气,问覃文胜怎么就突然放了他。
“覃文胜怎么想的,我并不完全知晓。可在回来的路上,覃土司跟我说,他与向土司是多年挚友,不想再起冲突。可我倒是觉得他只是托词,究竟有无其他居心,暂且也难分辨。”雁南飞说完这话,立即换了话题,“听说有人好几日都不曾好好吃饭,要是饿坏了该怎么办。”
墨月明知道说的是她,却红着个脸,笑着说:“对呀,阿妈这几日茶饭不思,都快担心死你了。”
“原来是阿妈呀。好吧,这世上总算还有担心我之人,就算这次回不来,也死而无憾了。”雁南飞此言一出,墨月忙打住他,噘着嘴,不快地说:“以后可不许胡说了……其实,除了阿妈,我们都很担心你。”
雁南飞感受到了她眼神和内心的火热,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转身过去,紧闭双眼,内心一阵抽搐。
墨月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似水。
向怀光与覃良顺在军帐内聊得火热,对他今日亲自送还雁南飞,不禁感恩戴德,佩服的五体投地。
“本使与向土司本为旧友,多年前却因地界之争致战祸四起,劳民伤财,最终苦的却是土民。”覃良顺说出此番言论时,似是想起了多年前与向思安相交的往事,眼里也渐渐浮现出一丝浑浊的笑容,“本使年事已高,不想再为了边界之争而继续让土民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了。”
向怀光又何尝不是此想法,早就有止战之心,听却覃良顺一番言论后,大加赞赏道:“覃土司大仁大义,胸怀苦民,天道有眼啊。”
“这些年,已经死了太多人。本使不想归天之日,无颜去见祖宗啊。”覃良顺说得情真意切,“本使亦多年未与向土司见过,向土司一向可好?”
“甚好、甚好。父亲与您一样,精神矍铄得很。”向怀光道,“如父亲事先得知您要亲自前来修好,必定也会过来迎您。”
“不妨、不妨。我与向土司改日随时约定,烦请少土司代为转告,就说桑植土司与茅岗土司一衣带水,此后必世代修好,不应再起战事。”覃良顺此行,只字不提联合桑植土司对抗彭氏土司一事,可向怀光却看出一二,回去一提,向思安只说了俩字:“甚好!”当然,这是后话。
“好,那今日我便代父亲陪您喝个痛快。”向怀光安排了丰盛酒宴,把覃良顺喝得烂醉如泥。
是日,向怀光带着众人回到桑植土司,向思安一见故人,自是喜不自胜,尤其是在听说雁南飞仗义救人一事后,虽是初次见面,却已相谈甚欢。
酒桌上,向思安突然问起墨什松用为何没一同前来,当得知他为了护众人周全,独自去做了诱饵,如今恐怕早已不在时,他将第一碗酒倒在脚下,就算敬了亡人。
“百里小人,助朝廷鹰犬为孽,这笔血债暂且给他记下。”向思安愤然怒吼,而后将酒碗重重摔碎于地,众人纷纷效法。一瞬间,碗碎之声振聋发聩。
酒足饭饱之后,其他人纷纷离去,向思安唯独留下了墨白。墨白突然跪下,口称义父,并再次深深一拜。
向思安亲手将他扶起,带着责怪的口吻,问他为何这些年也不回来看望一眼。墨白愧疚地说:“还请义父见谅,孩儿不愿多与义父走动,是担心将来事发,牵连义父……”
“唉,不说了,不说了。”向思安似是明白他将要袒露之言,“这些年,你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实在是苦了你。”
原来,向思安暗中认下墨白为义子之事,除了如兰,其他人并不知情,即便是向怀光也不可知。墨白回道:“孩儿不苦。孩儿从小跟随义父,是义父养育孩儿长大,也教会孩儿隐忍,孩儿铭记于心。”
“很好,义父没白疼你。欲成大事者,必先修其心。隐忍到最后,才能达成所愿。”向思安语重心长,又拉他坐下,详问起雁南飞的情况。
墨白对他人隐瞒,却唯独不会对向思安隐瞒,不仅因为义父义子这层关系,还因此次带雁南飞躲避朝廷追杀,寄居桑植土司,如不据实相告,万一日后有人问起,身为王爷的向思安也不至于一头雾水。
于是,墨白便将他与墨月一同救回雁南飞的过程详细道了出来。向思安不免大惊,表情凝重,声音沙哑地问:“南飞的父亲确定是朝廷中人?”
“从那日情形来看,应该是的。”
“雁家究竟犯了何事而遭流放?”
墨白也不可知,而且雁南飞似乎对此事一直讳莫如深。
向思安叹道:“如今朝廷腐败,阉党把政,不少忠良之臣遭了灾祸,想必雁家也是受了牵连。”
“难怪南飞始终不肯对我明说,恐怕是担心将来倘若有事发生,会牵连于我。”墨白叹道。
“好啦,没事了。朝廷鹰犬已将脏手伸了过来,那也无妨。你们暂且安顿下来,定不会再有奸人敢来滋事。其他事宜,待日后慢慢再议。”向思安豪言壮语之时,眼里闪烁着重重火光。
墨白替自己也替雁南飞感谢向思安收留他们,向思安大笑道:“你是我义子,而南飞不仅是你挚友,也是忠臣遗子。本司无论如何去做,全是份内之事。对了,你的事,暂时也没几人知晓吧?”
“并未告知南飞,月儿也不知晓。”
“那就好。你与南飞虽情同手足,但此事暂且还是不要让他知晓,免得节外生枝。”向思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