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座，我强烈反对。”米格尔闻言大惊失色，“南风季才刚刚开始，我们如果提前发动对大员的攻击，很可能马上就会招来巴达维亚的报复！从大员戗风去巴达维亚两个月就够了，红毛完全可以赶上南风季的尾巴出兵……”

“或许用不了两个月。”林海若无其事地一笑。这事其实在郑成功复台时就发生过一次，voc的纵帆船玛利亚号在船长科内利斯·克劳森的率领下，全程顶着西南季风回巴达维亚报信，一共用时54天，让国姓爷大吃了一惊。

而从巴达维亚顺风航行到大员，有一个月时间就差不多够了。这意味着如果会友公司在阴历五月进攻大员，巴达维亚完全有可能在年内就实施报复。

但要是推迟到六、七月发起进攻，这种可能性基本就不复存在了。因为长途戗风不仅会让水手们疲惫不堪，而且对船只的损伤也很大，玛利亚号强行回到巴达维亚的代价就是桅帆几乎报废。

这也就意味着舰队远征是不可能长途戗风的，因为那会导致战斗力的极大损失，基本上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换言之，一旦错过南风季的尾巴，巴达维亚方面就不可能在年内实施报复，只能老老实实等到来年南风再起。这就是为什么林海把攻占大员的时间定在下半年，无非是想多争取一些发育时间罢了。

“总座，公司目前和红毛的实力差距太大了，根本经不起巴达维亚的雷霆一击！”米格尔激动地站起身来，言辞异常激烈！

“我不这么认为，你想一想，塔沃拉既然有很强的意愿寻求与红毛的决战，那么他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还不是因为信心不足？在你出使马尼拉之前，菲律宾方面也没有主动派使者来过基隆，这又说明什么？”

林海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说明人家压根没把咱们的海军当回事！就连与咱们打过交道的菲律宾总督都是如此，巴达维亚总座就更不会把公司放在眼里了，红毛兵力分散、人手吃紧，我料其顶多能派出六、七条巡航舰来金河，正好咱们可以一举将其歼灭！”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米格尔闻言又陷入了沉思，其实冷静下来想想确实如此，他是因为了解内情，所以才下意识地把公司当根葱了。但在亚洲海上霸主voc的眼里，区区会友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voc九次封锁马尼拉湾，最多也不过出动十艘巡航舰而已，多数时候也就是五、六艘。包括想要用武力打开大明的国门，人家也就派了七艘巡航舰过来，会友公司即便打下了船小兵微的大员，又有什么资格让不可一世的荷兰人派出更为强大的舰队？

“现在进攻大员，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公司马上就要向魍港移民了，与其被动应对可能的冲突，还不如干脆把大员端掉！”

林海说着又道：“大员的实力不值一提，咱们都不用出动陆军，海军部直接去灭了红毛的船队，然后对热兰遮城围而不攻。巴达维亚闻讯后势必会派出援军，以公司目前的实力，你猜他们会派几条船来？”

“你说的没错，他们能派出六、七条大盖伦就顶了天了……”米格尔不得不承认林海说的很有道理。

但他接着又道：“即使是六、七条大盖伦，海军部也无法与其正面对决。不过咱们是在家门口作战，可用的船只比对方多很多，或许可以纵火船……”

“用什么纵火船？”林海打断米格尔表示反对，“我们要堂堂正正地用大炮击败红毛，这样才能展现公司在外海决战的实力，让马尼拉和果阿下定决心！”

米格尔听得一阵晕眩：“海军部眼下就一条巡航舰，你要与六、七条全副武装的大盖伦正面决战？”

“你忘了我们还有两条巡航舰在船台上？大员到巴达维亚一来一回就要三个月，那时这两条船早下水了。”

林海说着又道：“我们还有四艘500吨的老闸船，都可以改装成战舰，这不就是七艘巡航舰了？要是博望号也回来那就是八艘，再加上咱们的护卫舰，够不够与红毛正面对决？”

“完全够了！”米格尔闻言大喜，他并不是个怂人，不过是一时忘了长平号和冠军号即将下水，所以才觉得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而且咱们是在家门口作战，陆军实力更是远胜红毛，这就保证了公司其实是立于不败之地！”

林海说着又道：“哪怕是海军部小败一场又如何？只要能正面对红毛的盖伦船队造成杀伤，那就足以证明公司海军的实力，接下来我们再用火攻战术，最终也能将红毛歼灭！”

对于在家门口击败voc舰队，林海可以说是充满信心，正如米格尔所言，用纵火船破敌绝对是一个良策。

在另一个时空中，郑芝龙已经对此作出了示范，实在不行就用后者在料罗湾海战的战术，要获胜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在料罗湾海战之前，郑芝龙的主力舰队其实都已经被voc偷袭烧毁了。然而他在后续的决战中祭出了让荷兰人目瞪口呆的一招，那就是用数以百计的中大型海船充当纵火船！

须知纵火船是自杀式袭击，一般都是帆桨并用的小船，不仅便宜而且机动性还更强，让敌方大船难以躲避。

但郑芝龙不按常理出牌，直接上百条大船向敌军冲过去。荷兰人还以为这是要来打跳帮战了，结果对面直接发起了无差别火攻——要什么机动性啊？老子玩的这叫火力覆盖！

如此不讲武德的打法，荷兰人做梦都没有想到，自然是只能认栽了。在本时空，这一招目前还没人玩过，林海如果选择抄作业，voc可以说九成九是要跪。

早在去年年初，公司从浙江和崇明大规模招收移民，曾在沈廷扬手里累计购买了上百条大沙船，所以要玩这一招是完全可行的。而荷兰人千里迢迢从巴达维亚出击，能带几条船过来？

说白了，金河国是会友公司的主场，要玩死你有的是办法！

不过，这种打法只是压箱底的杀招，不到万不得已，林海是不会用的。毕竟料罗湾海战的战损比可是相当难看，林海可不想杀敌五百、自损一千。

“总座，海军部力争不用纵火船。如果双方巡航舰的数量差不多，舰炮的数量也大致相当，那我有信心正面战胜红毛！”米格尔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要是没有这个信心，那明年与红毛主力的决战就干脆不用想了！”

林海赞许地看了米格尔一眼，他其实也是这个想法，如果在家门口都打不赢势均力敌的海战，那还有什么资格跑去敌人的港口决战？

须知voc的海上实力可是比西、葡、英加起来还要强大得多，他们在亚洲可是有三十多条巡航舰的！

公司再怎么抓紧爆兵，明年顶多也就能凑出十余艘巡航舰，哪怕是砸锅卖铁再多买一些老闸船来改装，那舰炮的问题也解决不了。铁模铸炮虽然可以重复利用模具，但火器局要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搞出三百门舰炮来，那也依然会面临着极大的挑战。

如此一来，就算是西、葡、英三家全部入伙，联合舰队顶天了也就是四十艘巡航舰的规模。换句话说，合纵计划的战略构想即使完全实现，联军相对voc海军的账面优势也十分有限。

由于联军是主动出击，这点账面优势基本上会被荷兰人的主场优势所抹杀。三次杭达滩海战的结果都证明了这一点，即使是不可一世的voc，在马尼拉湾也很难战胜西班牙人。

其实这也是林海下定决定早点对大员下手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在盘算荷、西双方实力对比的时候，猛然间想到了一个点：那就是西班牙人的实力忽高忽低，让人难以捉摸。

三次杭达滩海战都在马尼拉家门口，但西班牙人最多一次也就出动了9艘大帆船，最少的一次甚至只有6艘。而更加令人惊讶的是，他们至少有六年在voc打到家门口时龟缩不出，须知对面的盖伦船也就是个位数的数量而已……

但1616年那次主动出击，菲律宾总督席尔瓦竟然拼凑出了一支由16艘大帆船组建的舰队。这支大舰队的总兵力高达5000人，其中有2000名西班牙人，再加上3000亚洲仆从军，其中包括500名战力强悍的倭国切支丹武士。

这说明什么？说明西班牙人的实力取决于菲律宾总督对战争潜力的挖掘，这显然是需要时间的，至少在voc的一个封锁周期内是挖掘不了多少的。

1616年那支舰队显然是席尔瓦砸锅卖铁凑出来的，西菲当局很可能为此筹备了好几年，毕竟西班牙在亚洲是没有专业战舰的，所谓马尼拉大帆船日常都是当商船来用。

而商船要当成战舰来用往往需要改装，最主要是加装大炮，这当然需要时间，一方面是舰炮的铸造周期在那摆着，另一方面可能财政上也需要准备。

葡萄牙方面大概也是和西班牙类似，所以林海才想提前攻占大员，以便促使盟友下定决心，早日将各自的战争机器开到最大马力。

“很好！就是要有这个决心！试想一下，假如我们能独自战胜voc派来的复仇舰队，那菲律宾总督和果阿副王还会犹豫不决吗？”林海摇了摇头，“绝对不可能，甚至就连eic，我觉得都有五成以上的概率会参加我们的联盟……”

“英国佬就无所谓了。”米格尔曾经在霍尔木兹岛和坎贝湾两次吃过英国人的大亏，所以一直看英国人不爽，他接着又道，“只要马尼拉和果阿能出兵，明年的决战就完全可以按计划执行。”

“如果我们今年能正面击败红毛的复仇舰队，那么即使只有马尼拉一家出兵，明年这一仗我也打定了！”林海的战斗意志比米格尔更坚决，对于葡、英两国，他更看重的是长远价值，但眼下却远不如西班牙重要。

毕竟1616年那次西葡联合出兵，马尼拉方面派出了16艘大帆船，而果阿却只有可怜的4艘，联合舰队的主力其实就是会友公司和西班牙两家而已。

“总座，海军部保证完成任务！只要红毛胆敢来复仇，属下一定率领舰队将其击败！”米格尔当即立下了军令状，自从石壁被免职之后，他一直是海军部主持工作的副司令。

“我相信海军部。”林海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无论是米格尔还是他，对形势的估计都过于乐观了。

原因很简单，他俩都严重低估了一个人，巴达维亚的新任总座简·皮特斯佐恩·科恩。

此时此刻，科恩派出的voc舰队已经从巴达维亚启程了，不是来复仇，而是来灭国！

这支舰队的实力远远超出了林海和米格尔的预计，尽管此时会友公司还从未展露过对voc的敌意。

除此之外，荷兰人还有李魁奇这个带路党，后者盘踞澎湖多年，一定程度上会削弱会友公司的主场优势。

而最令林海难以想象的是，李魁奇还说动了好几位东南沿海的大盗，敌军的船只数量甚至远在会友之上，这意味着就连压箱底的火攻战术都派不上用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