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

如果仔细品起来，这首诗也只能勉强算是对仗工整，情绪直白，但被这么多士卒高声喊着，除了朗朗上口之外，也发泄出了士卒们的心声，连六皇子听着，都感到了一丝力量，默默的将诗记在了心里。

“是肇原府的读书人为古牢关的将士所作，诗集中这首最受士卒们的喜欢。”

六皇子没想到会猝不及防的听到肇原府的名字，也从来没有想过这首诗出自肇原府，更没有想过，还不只是一首诗。

但，他的思绪还没有飘远，就听站在身边的永安侯，语气沉重的说道：

“殿下这就是古牢关！”

还没有等他体悟这句话的意思，永安侯继续说了起来，语气中的沉重并没有退去：

“刚才的那个士卒叫李田百，戍守边关已经有十年的时间。”

六皇子转过头，知道对方说的是刚才他拂上眼睛的士卒，却有一些不解，古牢关的边军众多，他并不觉得永安侯也就是自己的舅舅，能够记得所有士卒的名字。

“殿下很快就知道了。”永安侯察觉到了对方的心中所想，但并没有选择现在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殿下，是否要去探望，那些受伤的士卒。”

这是每次击退傲鲁部后，永安侯等人都会去做的事情。如今他也希望六皇子能够这么做，没有感受过士卒们的痛苦，又怎么能够完成好督军的任务呢。

“自然！”

即便是没有提醒，他也会去这么做。而永安侯能够听出对方并不是在敷衍，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欣慰。六皇子已经在他们忽略的这些年中，成为了合格的黎王殿下。

安置伤兵的院子，此时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两个大夫，忙碌的近乎分身乏术，即便是已经感受到将军与皇子的到来，却也腾不出手来行礼。所幸，当下的六皇子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院子中的兵卒，所受的伤，尽管是轻伤，但也只是相对较轻而已。大夫拿着铜镊在盆中迅速夹起一块干净的纱布，在士卒的伤口上擦拭，随后敷上药粉，迅速将伤口包裹，几乎没有一刻的停顿。

“那是酒？”六皇子向着那盆清水指了指。

“回殿下，那是酒醇。”

“酒醇？”六皇子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嗯，是肇原府送过来的，比蒸酒更加的好用。”

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又听到了肇原府这三个字。

永安侯一边向着安置伤兵的屋子走去，一边开口说道：“肇原府对于边军帮助良多。”

这话出自真心，这个时候说出来，一是因为肇原府的善意与帮助，不应该被遗忘，前来督军的六皇子理应知道。

二来，就是王茂平这样的才能出众的官员，应该被六皇子重视。

“肇原知府有心了。”六皇子并没有多说什么，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迈过门槛，走进了收治重伤士卒的房屋之中。

和刚才宽敞的院子被占得无从下脚一样，原本被打通的房屋应该十分的宽敞，但现在拥挤与忙碌还是让他感觉到无所适从。而扑面而来血腥味，也是格外的明显。

“快，赶紧打气！”

“加大药量，快！”

“是！”

紧张与急迫的声音，引起了六皇子的注意，让他带着探究走了过去。

床边有两个大夫打扮的人，此时正在忙碌着，两人无一例外手上都沾满了鲜血。此时躺在床上的士卒，胸口插着一支箭，即便是他不懂医术，也知道如果就这样强行拔出箭矢，士卒一定会丢命。

而此时床边所摆设的东西，又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两口的琉璃瓶中，装着看起来松松软软的东西。

兵卒此时正拿着工具对着一边的瓶口鼓气，而另一边瓶口由类似肠衣的东西连接着，最后附在了受伤士卒的鼻子上。

“这是——”六皇子认为自己算不上一个孤陋寡闻的人，但此时却对眼前的景象摸不着一丝头绪。

“回殿下，这是为了在处置伤口时，能减轻士卒的一些痛苦。”

“减轻痛苦？”

六皇子的目光又回到了床上，此时受伤士卒口鼻上附着的东西，已经被拿了下去，看起来是处在昏迷之中。

床边的大夫已经发了话：“给我刀！”箭矢肯定不能就这样直接拔出，但是处置过程中的痛苦与刮骨疗毒不相上下。

即便是人处于昏迷之中，也难以忍受。而此时的士卒面对大夫施加的痛苦，却没有多少反应，似乎只有眉头皱起。

“里面装的那个松松软软的东西是什么？”受伤的兵卒并没有喝下能够缓解疼痛的药，看起来只是闻了琉璃瓶中传来的味道，居然就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似乎是那个松松软软的东西发挥了作用。

“回殿下，此物名叫祖菲潼。”

六皇子眉头轻皱了一下，又是他所没有听说过的。而这个名字读起来也有些许绕口：“海外过来的东西？”

“殿下英明！”

“所以是它的气味能够缓解人的疼痛？”看着已经快要将琉璃瓶填满的东西，六皇子觉得有些可惜，如果大孟也能够有这种药材的话就好了。

这样的话，无疑会为很多受伤的兵卒减轻痛苦，只是如果来自海外的话，那么不仅数量稀少，价格也不会便宜。

六皇子很肯定，这种稀奇的东西，应该又是来自肇原府，而且极有可能是肇原知府最先发现的。

但这次六皇子的猜测并不完全正确，只听永安侯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此物并不有缓解作用，只能对味道起到扩散的作用。”

“哦？”对回答感到惊讶的六皇子，又仔细的向着琉璃瓶内看去，并没有发现里面还有其他东西，只有瓶底似乎有些水迹。

而永安侯此时也进一步解释道：“此物极为吸水，而因为松散且多孔洞，又容易使味道扩散，所以便让它浸满了甜醇油。”

对方口中又冒出来了他所没有听过的名字，六皇子如今已经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