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燧站起身,看着涌入院中如凶神恶煞般的畏兀儿兵,无奈地叹口气,略整衣冠,走出屋门。
“老爷,你、你不能去啊……”姚丁慌然地拉住他的衣袖。
姚燧抚着姚丁的肩膀,怅然说道:“你们跟随我多年,可惜你家老爷无能,不能给你们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且各自去吧……”
“老爷……”
姚燧止住姚丁的痛哭,轻声说道:“此时,不宜悲伤。府中上下数十口人的性命,只能托付于你!”
看着慢慢地踏入院中的姚燧,鼻高目深的畏兀儿百夫长冷然问道:“你是姚燧?”
姚燧默然地点点头。
百夫长从怀里掏出一纸诏令,在姚燧面前随意一抖又收入怀中。“尚书省有令,怀疑你与日月岛贼匪勾结,跟我走一趟!”
日月岛贼匪?
朝廷终于要对日月岛动手了吗?
可是尚书省什么时候有权力派人抓捕当朝大臣?
姚燧苦笑摇摇头,并不想再做无谓的争辩,只是轻声答道:“我跟你们去。”
百夫长脸上闪出一丝惊讶,大概没有想到这位当朝大臣竟然这么配合。随即却又面露讥笑看着姚燧:汉人,果然都是孬种!
只要兵刀相向,便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
“老爷……”姚丁哀哀叫道。
姚燧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他。姚丁终于憋回眼泪,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叩了三个响头。
府门之外,停着一辆牛车。
姚燧缓缓地登上车,端坐于车板之上,仰望着这座他在此奋斗了一生的都城,双目之间,有泪水渐渐滴落。
一百个畏兀儿兵,昂首挺胸地簇拥着这辆牛车,沿街而行。他们并未驱逐渐渐围观而至的行人,也不去理睬这些人眼中难以置信的疑惑,更不会去解释这位当朝大臣的命运会是什么。
但是他们相信,自今日起,这个当世最伟大的城市,将再不会有卑贱的汉人们发出的肆无忌惮声音!
队伍不急不缓地行至尚书省门口,百夫长盯着依然保持静坐模样的姚燧说道:“自己下来吧。”
姚燧置若罔闻。
百夫长皱着眉头,大声喝道:“自己下来,不要逼我动手!”
姚燧依然一动未动。
百夫长头一扬,便有一个畏兀儿兵冲上牛车,扯起姚燧。
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却见被提起的姚燧,四肢软软垂下。胸腹之间,淌下滴滴浓血。
被衣袖遮住的胸口,则露出一把只余尾部的匕首。
围观众人,尽皆鼓噪而起。
但是,在畏兀儿兵恶狠狠的目光之中,却无人敢上前当场质问。
藏在人群之中,观望许久的李二牛,只能叹着气默默离去。
姚燧,这位翰林直学士、大司农丞,北地文坛领袖,汉人在朝廷之中的首席代表,当朝三品大员,竟然被尚书省以“勾结贼匪”的罪名当街杀死!
这消息,不过须臾之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大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