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赵珍珠抿着嘴放下胳膊。
管夫人却又觉得过意不去,安慰道:“婶婶嘴快,你别放心上啊。我担心的不仅仅是上都的贺家,还有其他的宗亲与故宋大臣,恐怕都会受到牵连。”
赵珍珠低着头说道:“我知道,婶婶对我最好。在我最为孤苦无助的时候,若不是你与叔父,珍珠早已饿死在上都。”
管夫人叹口气,说道:“也不至于啦,你到底是个有福气之人……”
说话间,一艘楼船缓缓地挤入码头。船未停稳,便有几人拥立于船艏,向岸边翘首而望。
其中一个,头戴方巾,身着蓝衫。面容清癯却不显得嶙峋,两道疏眉斜飞入鬓,宛若执毫蘸墨挥就的飞白书迹。
“叔父、叔父……”赵珍珠踮起脚尖,扬臂喊道。
赵孟頫顺着喊声望去,却看到赵珍珠身边,一把桃花扇遮不住的冷冷目光。刚刚露出的矜持笑意,立时僵在他清癯的脸上。
陪在赵孟頫身边的谢翱呵呵笑道:“既然有人来接子昂,那谢某就先行离去。明日再设宴为你洗尘可好?”
赵孟頫却紧紧地扯住谢翱的衣袖,说道:“赵某重回杭州,对如今的杭州陌生的很,还请谢先生带赵某熟悉一二……”
你一个杭州出生的人,离开杭州也不过十年时间,现在要我带你逛杭州?
谢翱无语地看着赵孟頫,却又不好拒绝,只能委婉地说道:“我还需要带伍大人先去行省一趟。”
谢翱身后,一个发须半白,束手而立的男子,脸上露出不卑不亢的微笑。
此人,是兵部郎中伍雨泽。
谢翱此次离开大都南下,可谓收获颇丰,大都在职的官员便被他拐——不,是延请——来十几位。
其中职位最高的便是赵孟頫与伍雨泽,一个是兵部郎中,一个是户部郎中。
这两位朝廷高官,虽然同船南下,经历却有所不同。
年近五十的伍雨泽是在告老辞去户部官职之后,经姚燧介绍找到谢翱,随其南下。赵孟頫却是在谢翱威逼利诱很长时间后,才告了一个月的病假,被迫同行。
与身在大都的其他赵氏宗亲一样,赵孟頫根本就不想南下。这些人虽然也感觉到了大都的危机,却并不认为江南有办法抵挡得住朝廷威吓。
故宋以百万雄兵都挡不住蒙元的进攻,更何况如今的日月岛?
大都若是陷入危机,江南必然先乱。
既然如此,还不如继续呆在大都,以免受到牵连。
对于赵孟頫这样的降官,伍雨泽虽然从未鄙视,心里到底有些瞧他不上。想来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也不过混到郎中职位。而此人,文笔书画俱佳不假,却根本不懂经济兵事,投个降就能得授高官。而且一路高升,如今以不到四十的年纪,却与自己同为六部郎中。
让人如何服气?
日月岛的待人之道,就让伍雨泽感觉到很舒服。谢翱答应到了杭州,会先给他安排行省员外郎一职。员外郎不过从六品官员,但是一个月试用期过后,便可升至从五品郎中。
虽然与自己辞官前的级别相同,但是前途可谓无量。
江南到处缺人,只要自己肯沉下心来,做出一番功绩自是不在话下。连方回那等奸邪之徒都能受到重用,更何况是自己!
更让伍雨泽感觉舒爽的是,因为赵孟頫并未辞去官身,所以他也并未被授予任何的职位。
这就对了!
即便是想跟朝廷公然唱对台戏,也应当摆出坦荡而大气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