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伐突然顿住。
珠屋外,有好几个仲孙氏小辈,拿自己的满珠,跟众人表演凝聚清气形状,一会儿是巨象,一会儿是金虎,各式各样。
“还想要什么样式的?”
央央就蹲在观众中,她高举小手:“剑!”
“剑啊,这个不是很简单吗?”
一念之间,剑的形态凝成,栩栩如生,央央看得嘴巴张得圆圆的。
瑶池的疗师冲出珠屋,怒喊:“你们那些受伤的家伙,给我滚回来!别以为圆期来了,内伤就能自动变好!”
人群轰的一下四散,央央忘记自己的珠屋是哪间,怕被疗师抓到,心虚低头走路,希望疗师看不见自己。
突然,她撞上一个胸膛,抬头,便看昶无涯抻平嘴角。
央央被抓包,一脸真诚:“阿涯,我好了,没事了。”
昶无涯没介意她乱跑,他目光闪烁:“央央,海潮已退,要不要去海岸线走走?”
央央:“好呀!”
她答应得干脆,昶无涯的呼吸,却近乎凝滞。
他必须说点什么,转移注意,不由往回想,方才她拿了剑受伤后,却依然不怕,还要别
()人摆剑形,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问:“央央很喜欢剑?”
央央:“唔。”她垂眸一笑:“如果我是二元核就好了。”
一刹,昶无涯只觉步伐如有千万斤,将他狠狠将地面拽。
他稳住步伐,看着在他前面的少女。
央央梳着双环髻,两鬓各自斜插金丝龙环步摇,经历过一场战斗,她丢了一只步摇,另一只步摇,也随着她的步伐,摇摇坠坠。
似乎察觉到了,她抬手,抽下步摇,随手架在路边的矮珊瑚树上。
这步摇也是绝好的防御法器,她就这么随意地放在这里。
从很早,她就知道,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仙宫也好,无上重宫也罢,对她极尽宠爱,只要她开口,除非危及她生命、不让她碰的,她都能获得。
而且是很多。
可是,央央不贪心的,再好吃的糖果,吃一个,最多吃两个,就足够了,没有也没关系,不用把糖果都堆在她面前。
她不喜欢。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站在一个只有自己的圈内,隔着雾般,他们百种情绪,千般表态,只怕碰她一下,就把她弄碎。
她也不喜欢。
同辈的二元核,三元核们,即使喜欢的东西被她无意间抢走,他们也会笑说:“央央是一元核,咱们得让着她。”
央央明白啦,就是因为她只有一个元核。
小女孩问同伴:“元核长什么样?”
同伴不清不楚地解释:“是一种圆圆的东西。”
她看到哥哥缪凌,就经常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叫信铃,信铃是圆的,元核也是圆的,它们肯定是同个东西。
于是,她拉着缪凌的手,指着他的信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要这个。”
做二元核,就不再是被特殊对待的人。
她也想和他们御风嬉戏,想见到他们最真实的情绪。
却也是那次,她被信铃意外重伤。
她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或许永远也得不到。
圆期来临,潮水暴退,一些来不及随海水离开的鲛人,它们搁浅了,啪嗒啪嗒地扇着尾巴。
央央小跑过去,回身叫昶无涯:“阿涯,来帮帮忙!”
昶无涯目光复杂。
他尚未从她方才那句话中走出来,心头沉沉,便随意地利用清气,浮起鲛人,把它们往海里放。
鱼尾扑腾一下,鲛人立即潜入广袤无垠的大海,不见踪影。
央央很开心,可一想到仲孙明阳可能要唠叨她,放走海珠的重要材料,下意识揉揉耳廓。
昶无涯:“央央。”
央央:“嗯?”
昶无涯唇舌苦涩:“以前,我们一起放风筝时,你为什么要剪断风筝线?”
央央仔细回想,那得是好几年前了。
她笑了下:“天空好大,它老是飞不远。”
昶无涯沉默。
他那时,以为央央只是贪玩,可是,如今再看央央,宁愿负伤也要碰剑,或许,她向往自由。
他竟是这一刻才发现的。
若暴露她带有清核,便连仅剩的一点自由,也没有了。
昶无涯想,如果让央央去魔界,也是给她一个奔赴自由的机会,央央不会怪他的,只是一瞬,这个想法被他否认了。
他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