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垂流城郭。
月色之下,小院里支起了一张酒桌,秦姒亲自下厨,做了一桌斋菜,杨狱取来一坛老酒。
玉龙观不属于正统道家,真言道人克己,却并不强求弟子,因而,玉龙观不禁荤腥,也不忌饮酒、婚嫁。
林道人没有了往昔的清冷孤傲,在自家老师面前,几度红了眼眶,甚至于,真个想要下跪拜谢,被杨狱阻止了。
“小林子,你的脾性过于刚硬,这让你在武道上突飞猛进,却也会让你不自觉的走向崎路……”
老道的气色,相比之前好了太多,整个人容光焕发,白发转黑,不再是之前的暮气沉沉,反而有种参天古树的生机勃勃。
看着自己仅剩的小弟子,他沉声训斥。
他之所以强撑着这口气不咽,就是要等林道人回来,因为他深知这位小弟子的脾性。
若无自己的交代,只怕将会沦为邪魔外道。
“老师教训的是。”
林道人垂首倾听,享受着被老师训斥,心中的戾气一时全去,只觉安定、祥和,多年不愈的旧伤,也被压制了下去。
“只盼你记进心里。”
老道心下叹了口气,却也不多做训斥,转而起身,向着杨狱长身一拜:
“残命一条,小友费心了。”
“您老指点之恩,晚辈铭记于心。”
杨狱避让不受。
“一码归一码,你的天赋绝佳,老道不过锦上添花而已,你却是实实在在救了贫道一命……”
老道执意要拜,杨狱只是避让不受。
林道人也是起身,代师感谢。
赵坤也只得一并拜谢。
几人互相推辞吵嚷间,秦姒端着餐盘走来,微笑介入:
“祖师,这道菜,是弟子从别处学来的,名唤‘苦尽甘来’,请您老人家品鉴、指点。”
“苦尽甘来?好名字,好名字。”
老道笑呵呵的落座,虽仍是命不久矣,但没有了那种彻骨之痛,他的心情自然是极好的。
夹了一口尝了尝,顿时点头:
“不错,不错!小姒这手艺,不比六合楼的大厨差了,还别有一番滋味,好!”
“杨大哥,师叔祖,师叔,你们也尝一尝。”
秦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说不出的安详、喜悦。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选择,可谁又不希望,长辈们同意,祝福呢?
杨狱微笑,知她的心思,也招呼几人品尝,主要,还是林道人。
他对这位观感其实并不多好,可单单他将秦姒从死人堆里捡回来,自己就无论如何,都要承这份情。
同样是被老爷子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他,哪里不知道这份恩情何其之重?
他割舍不掉,又怎么忍心秦姒在两者之间做选择呢?
“嗯。”
林道人闷闷的回了一声。
小女儿家的心思,他倒是猜到一些,虽然他仍觉心中有些别扭,但此时,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恩,太大了。
觥筹交错,酒桌上,赵坤放的最开,他不是个有天赋的,这些年重担加身,心中压抑非常。
到得此时,终于没了负担,未多久,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许是本来心中就放下,也或许是酒意上涌,林道人也不再惜字如金,主动问及了杨狱西北城的事情。
杨狱也不隐瞒,从兖州说起,直至入城之前。
“马龙图、张玄一、虚静和尚……”
林道人微微有些动容,杯盏落下,望着眼前这位年不及而立的年轻人,也终于松了口:
“当年的我,也不如你……”
“前辈过谦了,晚辈不过沾了神通的光,真个论及武道,还远远不够。”
杨狱也落下杯盏。
两人有着交流,老道只微微一笑,秦姒却觉十分欣喜,起身为两人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