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如果去了辽北的话,应该不是如叶无坷那样带着一千二百人去。
大将军要去,应该是直接带着大军去。
大将军不是去做道府的,就是去直接平叛的。
皇帝说:“应该信得过大宁的后起之秀,他们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
他看向唐匹敌:“朕还是那句话,孩子们该承担一些的时候就让他们去承担,咱们该做的是只有一件让他们不畏惧。”
唐匹敌微微俯身:“臣明白陛下心意。”
皇帝起身:“咱们去长安城里走走吧,若不是你们来了朕也不能随随便便到宫外去。”
听到这句话,楚伯来的心里又震荡了一下。
百姓们都说陛下是天下至尊,天下事天下人都得听陛下的。
那陛下,当然是天下间最自由的人。
可陛下不是。
陛下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桌案上是永远都有处理不完的奏折。
陛下不是神,天下官员就是陛下看天下的眼睛和耳朵。
判断天下事,陛下靠的就是这些奏折,靠的就是天下官员。
哪怕陛下有廷尉府,可陛下也不可能真真切切的看清楚天下所有做官的人。
自从立国之后,陛下哪怕是想到长安城里随便走走看看其实都没那么容易。
出去走上一个时辰,就要丢下无数事不能及时处理。
各州府衙门上报的奏折,数据,陛下不只是要看还要分析。
从这些事之中要明辨出谁在说谎,谁在隐瞒,谁又在敷衍了事。
有百姓会说,那为什么陛下不走出长安多到天下去看看?
自古以来的皇帝都知道,下边的人一定会说谎话,只要去了,就可能看出他们说了多大的谎话。
可帝王出行真的是那么容易?
皇帝离开长安去了漠北,如果没有已可担当大任的太子殿下坐镇长安他都不可能亲自去得了。
天下官员能欺骗陛下,那长安城内的官员呢?
皇帝离开了长安,长安的事怎么办?
天下事汇聚于长安,陛下离京,长安的事就要不停的沿途奏报,难道长安的人就不会有所隐瞒?
古今中外,有多少大事是趁着皇帝不在都城的时候所做。
再说帝王出巡,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何其之巨。
更有人说,陛下若能微服私访怎会花费那么多,还不是怕死所以不敢。
确实有怕死的缘故,也不是你深受百姓爱戴出行就一定平安。
跟着皇帝出了未央宫,他们几个人走在大街上,楚伯来看的出,皇帝看长安百姓的时候眼神里是真的欣慰。
“当初朕决意定都长安的时候,你们不少人都反对,觉得战乱之后的北方过于贫瘠寒苦,难以为继。”
“朕独断,就一定要定都长安当时你们都说也能理解,因为中原之大敌在北在西北而不在南。”
“定都北方,北方定而南方稳,南方稳而天下富,所以最终你们还是听了朕的。”
“但朕不只是这么想,朕就是想让天下人都看看,大宁有决心,让天下寒苦凋敝的北方也能富裕起来。”
“长安是一面镜子所有来过长安的人都会在这面镜子上看到整个大宁。”
“现在你们看到的长安,就是大宁北方的缩影,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繁华富庶,就是百姓安康。”
“可长安城里就没有积弊了吗?有,且不少,长安城里的那些龌龊是怎么藏起来的,别处也一样。”
“你们看看长安城的人家是不是也都有高墙?伯来你曾在江南任职,江南水乡人家哪有如此高墙的。”
“所以朕还不能停下,什么时候北方的百姓们也能觉得,家里没有高墙住着也踏实也安心,那才是天下大定,才是真的盛世。”
“可北方百姓的高墙真的只是被外敌吓出来的?不是朕把外边的敌人都解决了,让他们不敢轻易侵犯。”
“但百姓们还会怕,因为还有匪乱,还有盗贼,还有欺压良善的恶人,还有为富不仁者,亦有做官的在作恶。”
“把外边的墙修好了,就能拆掉了百姓家的高墙?拆不掉,天下大定了也拆不掉,因为那道墙在人心里。”
皇帝看向楚伯来:“辽北道的事已经有不少人找朕说过,说这是家丑,那么多官员涉案一旦传扬出去,百姓们都会对官员失望,对朝廷失望,家丑就得遮一遮。”
“朕问他们,既然是家丑,那百姓们为何不能看?官员是家人,那百姓就是外人?百姓们不怕有家丑,只怕出了家丑之后家里做主的还要帮着出丑的人。”
“家长里短的事都要讲道理,谁家里的父母偏心,家里兄弟姐妹不公平,邻居们哪怕不明着说也要暗里说,难道遮掩的住?”
“西蜀道的事朕不压着,辽北道的事朕更不会压着,不但不压着,朕还会让整个大宁的百姓们都清清楚楚的看。”
“只有百姓们最终能相信朝廷,他们心里的墙才能真的拆掉,百姓自己拆掉的心墙,比做官的不择手段拆掉万户院墙要强万倍。”
楚伯来重重点头:“陛下说的,也正是臣心中所想。”
皇帝嗯了一声后说道:“所以你也要回辽北道去,朕还不能让你留在长安,因为你心里也有一道墙,你回辽北去看,看着叶无坷怎么处置这些事。”
“看看大宁江山之内的年轻人是怎么做事的,看的清楚了,就会明白他们的直来直往不是愣头青是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