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被带到小佛堂里。
谢老夫人是从谢琢四岁那年回清河镇开始吃斋念佛的,这小佛堂十来年来都清静,里头摆着佛像,下边有蒲团,进来便觉得阴森。
宝珠不等万婆子说,便自行往蒲团上一跪,很是老实。
万婆子这一辈子见过的丫头不知多少,也见过不少表面老实实则奸猾的丫头,所以不被宝珠的表象迷惑,还想着要敲打她一二。
她笑吟吟地说:“姑娘可是有福,老夫人这小佛堂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跪上一跪的。”
宝珠想抽气,不懂城里人怎么回事,跪个佛堂都是有福。
她这会儿都不敢笑,刚才到了这,老夫人就让她跪着,显然是要罚她。
她也不傻,知道这八成和司画有关。
万婆子见宝珠老老实实的,脸上也没什么反应,便又笑呵呵道:“姑娘是自小伺候大少爷的,心底有几分傲气也可理解,可司画和抱琴是老夫人指给大少爷的通房,姑娘也不能霸占着大少爷。”
通房……通房……司画和抱琴是少爷的通房……少爷有通房了……
宝珠的脸瞬间白了。
先前司画说得含含糊糊的,“房里人”三个字让在清河镇里养着的没开窍的宝珠想不到通房这两个字来,可如今被万婆子一点明,她立刻就想起了九岁那年被许夫子带去隔壁看到的那场官司。
那一回,她知道了通房和妾是能被随意打死的。
时隔多年,想起那事,宝珠还是被吓到了,身体的筋都绷紧了抽搐了几下。
少爷有通房了。
许夫子说过,大户人家的爷们都是有通房的。
但宝珠眼眶里莫名就红了,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九岁那年的血色充斥着脑子。
万婆子见宝珠眼睛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哼了一声,料想这童养媳心里不忿着又无法反驳便委屈上了。
她少不得要替老夫人好好敲打一回:“姑娘啊,你虽是先来的,也得给后来人点活路啊,大少爷身边以后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啊,这道理你得明白。”
至于大少爷要娶正妻这事,她当然不会胡乱去说给一个童养媳听,免得出什么乱子。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大姑太太家的两位表姑娘在这,后头二姑太太家的表姑娘也要来,横竖得有个说法。
反正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脸争风吃醋!
因为万婆子虽是训话却也是体面人,话藏得深,所以宝珠因此误会了她的话,她想着她虽是童养媳,但在乡下那也是正经媳妇,她以为万婆子在教她大度。
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将脑海里的血色赶走。
心要宽,心要宽……
“宝珠知晓了。”
宝珠跪在地上,终于低着头老老实实说道。
万婆子这么瞧了几眼,一时吃不准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知晓了,横竖今晚跪上一晚,吓也要吓到几分。
她点点头:“你便好好在这儿求佛祖保佑老夫人吧。”
说罢,她便走了出去。